虞姬双眼含泪、悲不能已。乃强抑悲伤而唱:“大王累了,且坐暂歇,容臣妾为您再舞一曲!”虞姬翩然起舞时伴乐变得清泠,清脆的仿佛月光抚触水面的声音。仰头长舒广袖,天地辽阔,衣袖飞舞着冲向天空,仿佛在叩问苍天;闭眼曳带旋转,无物无我,衣袂天女散花般漫天纷扬,仿佛要冲破束缚,绝尘而去;盈盈点点,含泪而笑,双臂身前上下舞动,边舞边退,飘带如凤舞九天、龙腾深渊,迂回婉转、起伏难安,牵牵绊绊、延延绵绵。那一支舞,仿佛是用整颗心用整个人生在跳,在月光下有种牵扯人心、舞动命运的力量。
虞姬舞罢,轻轻走至项羽面前,缓缓屈身蹲下,双手柔柔地扶在他膝上,痴痴地看着他。但见她红唇微动,却是低语柔呢:“臣妾想一直陪在大王身边!”言毕把头轻放在手背,泪悄声滑落。项羽抬手温柔地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痕。
两人相对静默了半晌,却见虞姬起身,又深深地看了项羽一眼。那一眼,仿佛漂泊之人对故土的怀念,仿佛流离之士对襁褓的眷恋,那一眼,明明有着绝望的忧伤,却也有最柔软的温暖,那一眼是如此绝美如此凄艳,以至于杨显在以后数年的时光中无数次动怒但每想至此都会心软。
那是虞姬的最后一眼,她看着她这一生的挚爱。抬手。挥剑。
“爱妃——”一声响彻天地的呐喊。
她终于躺在了那个最温暖的怀抱里。他的怀抱,她的归宿。
同为虞姓的虞婉樱用丝罗手帕偷偷地擦掉脸庞的泪水,可悲伤却无法抹去。在同一个城市,在同一片月光下,却再也见不到他。
这一幕落在陈皇后眼中却是无限心酸,能死在爱的人怀里,何尝不是一种幸运,最遗憾,他从未看你一眼。
杜惊红微微点了点头。平素只道虞姬之死实在是别无选择,有点殉葬的味道,生而为女人对自己的命运从来都无法掌控。一直在想,也许她最后留在人世的是一个笑,是对生前种种的嘲弄,以及对终将解脱的胜利般的愉悦。现在看来也许虞姬果然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在爱里,没有生死,没有臣服。
蓝铃虽懵懂,也隐隐感受到了那种惊天动地的力量,仿佛有一天一旦降临也会把自己席卷而去。她紧紧地握住贵妃姐姐的手,有点难过,有点害怕,还有点紧张。
反应最平常的却是林媚。她最是受不了这般痴痴缠缠纠纠绊绊的,仿佛理不清,如此烦乱。何至于呢!作为一个女人,开心就留下来,不开心就离开,怎能把自己搞得这般悲悲戚戚的。她想。我不愿。
一时宴会既散,众人各自回宫苑不提,青萍和师弟因得皇帝赏赐御酒,正在把酒言欢,却听得皇上言:“逸儿,教朕唱戏!”他当众如此喊他,还是第一次,又有季宽在场,青萍不免尴尬,推辞道:“陛下,夜色已深,不如改天吧!”杨显此时站在案边,向他伸出了手。青萍左右为难,倒是师弟用脚在案下轻点了他一下,他方把手递于杨显。“你们领季宽回住处安歇!”杨显吩咐过周边宫女,又令众人不许跟随,只命随身太监王全一人跟前照顾,便拉着青萍离开了。
青萍只管跟着杨显走,转眼便到云茵湖边的渡台上。湖边停了一只琉璃画舫,舫上隐约烛光。此时漫迹湖上,月光为被水作床,真真别有一番意趣,青萍心里如此想着,面上也随之愉悦起来。开口便饶有兴致地唱到“有劳大王费心!”转瞬又想起上次修心殿两人的戏言,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于是拉着杨显快步走入内室,轻言:“陛下先闭上眼睛,有惊喜!”
杨显听此言十分好奇,又看青萍眼中光芒闪烁,一副欢喜的样子,不像骗人,便依言闭上了眼睛。只感觉到青萍于周身忙忙碌碌、转来转去,又在自己脸上抹抹画画,想来定是上妆,学戏自然先入角,他也未在意。待得睁开眼时,他看到一女子秀气而高贵的面容,双眉斜飞飞入云髻,双眼吊梢梢扬鬓角,那一段妩媚精致,与青萍妆成的虞姬又不同。这时眼前多了一个容貌绝色、神采奕奕的男子,这才是青萍。但见他双手扶住了那女子的肩。原来是一面镜子。那镜子里的女子竟是自己!这一次杨显却是真的惊住了,他平生从未有过如此体验。用一个女子的身份,看这世界一眼。
杨显定定地看着青萍,却是青萍温柔一笑,拉起他的手轻声道:“爱妃,随我来!”扶起他,小心为他掀起珠帘,轻轻引他走出画舫。
杨显一时难以适应,自己不再是自己,青萍不再是青萍,水不再是清的水,山不再是青的山,世界也不再是原来的世界。那种感觉,真奇妙啊!船在湖面荡漾,摇曳着一池月光,月下的世界,被夺去了原来靓丽鲜艳的色彩,周围一切都变成了由黑白灰交织晕染的世界,在光影里或明或暗、或浓或淡,却又仿佛水墨画一般,处处生机,处处诗意,一切都那么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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