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从几百层高楼直坠而下。
阿袁猛地睁开了眼,身下咔呀一声怪响,他一下挣坐了起来。习惯了黑暗的双目在短暂的迷蒙之后很快的看清了周遭。
墙边倚着张瘸脚的桌子,桌上摆着个小小电饭煲,电饭煲旁瓷碗磕了边角。对楼人家的灯光照着糊满报纸的窗户发着亮,像是为这间屋子免费开了盏台灯。
阿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盖着件洗得泛白的黄t恤,身下是垫着张糟乱草席的木板床。
这间房于他太过熟悉,是他卖馄饨的这些日子里唯一的归宿。
冷汗将他一头短发打的湿漉,阿袁看起来很冷静,他从摇摇晃晃的床上爬了起来,几步奔到盛着冷水的菜盆旁一头将脑袋埋了进去。
炎炎盛夏,兜头的冰冷使他不由自主地一哆嗦,也因此凉回了他的神智。
原来之前鬼屋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想到为他而死的常安在,想到更早之前就已经消弭人世的黄安娜,举目世间,与他再有联系的人,他竟再记不起一个,难道……到头来他真只是一个了无亲友的小摊贩?
水盆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阿袁憋着最后一口气许久,还是挣了出来。
他甩了甩脑袋,水花肆溅着,连带着短毛间挨着的几片菜叶。
他克制着一阵阵揪心的空虚,努力想给自己找点事做,然而这破旧的屋子里竟连一台电视都不曾有。
他趿着拖鞋,在狭窄的房间里来来回回踱了好久,才抓起枕边那裂了屏的电子表。
时针秒针微微闪着荧光,对应着是九点四十五数字。
快到十点了,学生们快下晚自习,夜班族们也准备上班了。
他随手抓起了床上的那黄t恤兜头套上,到卖馄饨的点了。
拖鞋趿拉在地,造成回音荡在矮窄的楼梯间,惊不起一盏感应灯。
一路出了楼道,阿袁才抬头向楼上望去,万里无云的夜幕间斜挂了轮弯月,那弯月颇如恶魔惺忪的眼,透着血色,连带洒落的光也是昏昏沉沉,如隔幽冥。
旧楼年岁太久,墙体间道道裂纹纵横着深浅不一的色调。
旧楼上间间屋内亮着灯,然而间间屋内都死寂无声。
往日已是习以为常,今天却莫名觉得古怪。
阿袁记起了每间门上挂着不是门号数,而是一个个人的名字。那么他那间呢,挂的是不是也是他的名字?
他就叫阿袁么,还是他有个姓呢?
阿袁全想不起来了。
第30章 梦境征兆
沿路不见车辆,亦无行人。
穿过一条街区就是林立高楼,阿袁熟门熟路找到期间那栋格格不入的小洋楼,推开院门从里头推出他的小板车。
馄钝已经包好,盖在瓷里。大锅里的骨头汤咕咕冒着沸泡,鲜香味随着板车哐啷前行飘满了整条街。
阿袁将板车推到街头拐角停下,他动作利落撑起棚布打开小灯,从车架旁扯出折叠桌椅,摆起了摊。
时针转到十点,悠扬的下课铃声从附近的中学传来。
属于暗夜的安静渐渐被喧闹所代替。
孩子们的说笑声,自行车的打铃声,摩托车的鸣笛声。
嘈杂在大街小巷蔓延开来。
然而阿袁始终没有看到人影,唯有声音,靠近,又离开。
有杂乱的脚步声来到了馄饨摊前。
有个女孩子声音脆生生道,“老板,给我来三碗馄饨打包。”
阿袁习惯了如此,他扔了把生馄饨下了锅,掐着时间摆好快餐盒,不多时就将馄饨舀了出来打包放在最前。
馄饨被提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钱。
阿袁听到女声再渐渐的走远,伴随着是叽叽咋咋的议论声——
“看到没有,那个就是安娜的男朋友。”
“哦哦,看起来比徐帆帅耶。”
“哪有,徐帆可是我们年段的段草。人家有钱又有脸,一个卖馄饨的能比的么。”
“就是啊,黄安娜瞎眼了吧。”
“嘿,都别酸啊。黄安娜家里有钱着呢,哪稀罕的上徐帆。”
“她不过就是人家的继女,再多钱哪轮的上她?”
…………
议论声渐远,消弭在了夜色中。
这是每隔几晚就冒出的声音,循环得阿袁已经习以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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