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吴远躬着身道,“承蒙刘先生多年照顾,在下一直是单枪匹马,多年下来,也有些个老主顾。”
“那我哥哥同意了,你就只能为我们泰旗洋行做事啦!你可愿意?若不愿意,现在就说出来,我也不为难与你,这事情便作罢。”
未等吴远回话,我插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对我们主顾来说,冲着泰旗洋行的面子,也会更加安心不是?”
吴远也连连称是。那白小姐并不客气,说道:“对的。”又对邹绳祖玩笑道,“嘎梁看上去老讨人欢喜个,是伐?”
“原来你喜欢小嘎梁?那赶明儿我也弄副眼镜来。”
白小姐佯装嗔怒,握起粉嫩的拳头捶了邹绳祖一下。
她说的上海话,看样子在场除了我以外的都能懂得。却也不是很紧要的,揣摩几番便能猜到大意就是白小姐比较中意这位“吴买办”。
中意就好,最怕的就是她不中意。
话既如此,无意再耽误二位的约会。邹绳祖携着白小姐道过别,又漫不经心道:“明日中午还有个安排,要跑到老远的霞飞路去。刘先生不常来上海,待到闲来无事之时一定要去那里逛逛,那里有一间巴尔干咖啡馆,十分受欢迎。”
言罢又一笑,方与白小姐并肩离去。
与吴远吃过面,便又回到了旅馆。茶房热情心细,向我推荐了近来新上的一些电影。电影画报上的女人风情万种,谢过好意,打了赏钱,随意拿了一份回到了房间。
一路上来回想着邹绳祖临走前那番话的意思。他本不是多话之人,虽然好管闲事,尤以在我与刘国卿的关系上多加置喙,但除此以外,皆小心持重,亦晓得多说多错的道理。再一个,他与白小姐关系亲密,倒是耐人寻味。白小姐并非花瓶,从今日短暂的对话中便足以看出来,她在她哥哥白崇山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
不过,我是有些迫切地,想知晓邹白二人的确切关系。一部分是好奇,一部分……希望能运用这层关系活络,为我所用,却又不伤及彼此情意。毕竟在拿捏度这方面,我总是谨小慎微的。
举目上海,阔街高楼,商铺林立,美人如玉,车水马龙。翌日早餐时与茶房闲聊,说到这句,那茶房哈哈大笑道:“还不是老阿婆都躲进弄堂里搓麻将咯。年轻小姐是喜欢去百乐门、仙乐斯的。还有大都会、新仙林也有着许多。百乐门、仙乐斯离这里并不远,有兴趣可以去跳跳舞,那里的乐队和舞伴可真不错!”
瞧他摇头晃脑地细数了大半天,还颇有些回味无穷的滋味,笑着揶揄了几句。待到晚起的客人下来用早午餐时,趁着忙碌,出了旅舍,在转角拦了一辆黄包车,直奔霞飞路。
作者有话要说: ”嘎梁看上去老讨人欢喜个,是伐?”:小四眼看上去还挺讨人喜欢的,是吧?
嘎梁:上海话,指戴眼镜的人。
越来越喜欢邹老板了= =...好想给他发糖...咳咳...
今天交了论文定稿,为了庆祝,晚上还有一更~留言快到碗里来▽
☆、第九十九章
不知是因着天色尚早,亦或小姐太太们都躲进了室内学着西洋人吃早茶,这天的霞飞路不若盛名所言之熙攘。然道路两旁店铺次第,鳞次节比,到不负繁荣华茂之名。
并未急切地找寻邹绳祖口中的“巴尔干咖啡馆”,难得时间充裕,沿街走马观花地逛一遍也不失为打发时间、放松心情的好方式。
信步闲庭于市,身上微有薄汗之意,偶一风过,舒爽却颇带寒意。打眼正瞧见斜对面有一爿书店,店面不大,书却是满得要溢出来,倒是新鲜。门口一名女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穿着荷叶领的白衬衫,外面套着无袖,像罩衫似的连衣裙,脚上穿着女学生的白袜子和黑布鞋,梳着三齐头,坐在小板凳上,埋首书本,看得浑然忘我。再翻书页,一抬眼的功夫,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扫过大街上过往的人群,用食指做临时书签,夹着书冲里面喊了一嗓子:“爸爸!你听我唱歌!”
未等里面回话,女孩清脆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注)
一曲骊歌,被天真可爱的孩童唱出来,倒是别有番滋味。举步走去,待离近了,方看到一着长衫,带着圆框眼镜的男子从阁楼爬梯子下来。那男子道:“怎的不接着唱了?”
那女孩一撅嘴:“不记得了。”
“才不过几个月便不记得了?”
“爸爸,”女孩站起来扶着男子安稳落地,轻声道,“我想家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做父亲的摸了摸女孩的头顶,没有说话。抬头看到我站立良久,面上温和一笑,揽着女儿对我道:“让先生见笑了。可看中了什么心仪的书目?这店也是新开的,若是没有您要的,记下来,等回头儿上齐了,送您府上也可。”
我倒笑了:“听口音,您不是上海人?”
“嗯,我们是从城南来的。”女孩抢道。
“说什么胡话,”男人轻轻推了女儿一把,对我道,“我们才从北平来。打在上海一落脚,这丫头片子就整日介变着法儿闹着要回去,心眼儿可多着呢。”
女孩儿冲着父亲拧鼻子,重重地“哼”出声。这位父亲也拧鼻子“哼”了回去,眼中笑意更浓。
无意打扰父女亲昵,却遏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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