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了满满一大口山楂糕,嘴里鼓鼓囊囊的,硬是压下嘀咕,心道,正是不能骑马才让你代班儿的。
带依宁骑马的事儿先撂一边儿,不日便是意大利公使出行的日子,老子再不想骑马,也不得不跨上马背,和刘国卿一道儿在队伍最前头开路,道路戒严,倒是不妨碍百姓看热闹,但人也不多,凑上前一点儿就会被宪兵队堵回去。
公使所乘坐的车被围得严丝合缝,士兵们严阵以待,仿佛是要上前线去。我后头跟着的是小平他爸冈山先生,他一路目不转睛,警惕得像只兔子。刘国卿在我旁边,身后跟着的是浅井。
浅井看上去则与冈山截然相反,他漫不经心,慵懒闲适,倒像是漫步在春日公园里看樱花,似笑非笑的模样咋看都是一肚子坏水儿。
有点儿担心孟老板那样个娇弱偏又倔强的人儿,在他手底下决计讨不了好去。
浅井这人我当然查了,却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一来他才从哈尔滨转到奉天,就算有什么,从哈尔滨传回来消息也没那么快,二来他是横沟的心腹,横沟此前一直在关东军防疫给水部,浅井必然也是跟着他,这个部门一向神秘,浅井的背景定是被人为掩盖了。
唯一有用的信息还是邹绳祖给我的。
头两天儿去找邹绳祖,是有两件事儿,一是问问他戒指啥时候能回来,二是想到他以前承认过与我阿玛关系匪浅,我怀疑他知道的,不比柳叔少。
线索似乎即将连成一条线,只差一根串联的针。若我和阿玛是龙族,以后都会进彭答瑞守着的那个坟,那么自称“大瑞王朝护守”的守陵人彭答瑞又在此扮演了个什么角儿?又如他所说,宝藏不是“等闲人”能碰触到的,那什么人才不是“等闲人”——宝藏和彭答瑞有密切关联,彭答瑞和他那个什么先恩又与我和阿玛有关联,那么换言之,宝藏不就和我有关联了!
关键是,我对阿玛的事儿,实是知之甚少,就比如,我是他和哪个男人生出来的都不知道。
从口风来听,除却柳叔和彭答瑞,最了解当年情况的,非邹绳祖莫属了。
关于戒指,邹绳祖说还得缓缓,上海那边最近变了天,人心惶惶,天都是黑的,尽量暂时先与那边撇清关系。
老子食欲不振,看着他在对面一面说一面大快朵颐,情绪又有些不稳。柳叔和大夫都说是被肚子闹的,是正常现象,但满心烦乱总做不得假。
勉强压下去胃部翻涌的不适,我问道:“这才过了几个月,就变天儿了?”
“变天儿还不快?我们走的时候就有兆头了,你以为白崇山真的只是银行行长那么简单?现在在上海做主的是日本人,可日本人又不傻,得找个中国人来粉饰太平,便把那姓汪的推了出来,白崇山在里面儿可没少出力——这是明面儿上的,暗地里呢?更黑着呢。”
“暗地里?”无名指敲打着桌子,邹绳祖瞥了这动作一眼,终于不再吃了,专心听我说话,“你的意思是,76号划给汪精卫了?”
“李士群和汪精卫沆瀣一气,都是中国人,都在日本人手里讨饭吃,划过去也不稀奇。”
要说李士群也是奇人一个,先参加了共产|党,被捕后又投靠了国民|党,成了中统的特务,直到去年叛变当起了汉奸,和另一个“军统”“中统”的双料特务丁默邨眉来眼去,最终勾搭在了一起,成立了极斯菲尔路76号这个专门迫害有识爱国之士的魔窟。
说白了就是个墙头草,如今无论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我说道:“白崇山是靠定日本人了,你也离那个白小姐远点儿,免得惹上一身骚。”
“还用你说,”他弯了弯嘴角,又皱了皱眉道,“你脸色不大好,还瘦了,怎么了?”
舌头一打结,有点儿不知该如何开口。
“该不是生病了吧?”
我斟酌着说道:“邹绳祖,你是怎么认识我阿玛的?”
他一顿,复笑道:“问这个干啥?”
我紧盯着他的眼睛,穷追不舍:“我们两家,按理说没多大关系,你怎么就认得我阿玛了?还有我小弟欠你的鸦片钱,三万虽说是个大数目,可您一个大老板,底下自有人为你奔波,何须您亲自出马与我约谈?”
“你依署长在奉天可谓大名鼎鼎,我一个商贩哪敢怠慢官家。”
“你还说过你见过我,那时候我尚在襁褓,哭了也没人理,抓住你的手指头就不放手——你是在哪儿见到我的?我怎么会没养在主宅里——?”
“我怎么知道,我早就忘了,也许是记错了!”
“除非那时候我阿玛没有住在主宅,为什么他有家不回——?”
他双手插|进发间:“谁知道为什么!你不要再问了!”
“——是因为那时候我才被我阿玛生出来!”
他霍然抬头。
他的表情有意外,却绝不是意外我是被一个男人生出来的这件事。
他意外的,是我怎么会知道。
我涩然道:“你们为什么都要隐瞒?这到底有什么可隐瞒的!”
他别开眼睛,抓起水杯灌了一口,也许并不是渴,也许是需要冷静,一向讲究的邹老板任凭水流浸湿衣领也没去在意。
半晌,他哑声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谁告诉你的?”
“没谁要主动告诉我,”我看着他说,“是我怀孕了。”
邹绳祖手一颤,手里的水杯掉在地上,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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