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子辰发现宫人们起身后都低着头,像是不敢看他,却又忍不住抬起眼睛朝他偷瞟,那副含羞带怯(……)的情态让他有些疑惑,抬手摸了摸下巴,暗自思忖道:莫非我生了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孔?
在赫子辰决心待会要仔细看看自己容貌之时,为首一名不知叫青松还是青柏的内侍走上前,朝阿舍等人鞠了一礼,“多谢各位仙者送陛下回宫!不知各位仙者可要……”
“不必,我等不过是奉国师大人之命。”阿舍态度不卑不亢,看了那边昏倒的宫女一眼,皱眉道,“那,是怎么回事?不是早就给你们打了招呼吗?”
那内侍低眉顺眼道:“仙者赎罪,那名宫女年纪小,见识短,奴才这就将其调到别处。”
“嗯,国师大人目前抽不开身,你们要好生照料陛下,之前国师大人交代的,务必记牢。”阿舍点了点头,叮嘱道,“若有什么……及时前往摘星楼禀报国师大人。”
这话叫赫子辰觉得有些怪怪的,一句不离“国师大人”,那个国师就算是他的朋友也不用管那么细吧,弄得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似的。还有,这个阿舍好像就是那个国师的人,凭什么对他的人指指点点?
这么想着,赫子辰示意那名内侍不要开口,转身向阿舍道:“这个就不劳你们费心了,现在你们的任务也完成了,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好走,不送!”
“……”阿舍面部肌肉微不可察地扭曲了一瞬,还是不失礼仪地单手置于胸前朝他施了一礼,道,“我等告辞,陛下保重。”
摘星楼众人又抬了小轿飘然踏风而去,倒真有几分仙者风姿。赫子辰见他们远去后,转过身来一挥手道,“走吧,找我妈去!”
他本来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其他人反应却很大,一个个劝道:“陛下,您暂时不方便见太后,还请您以后恢复记忆了再与太后相聚,也免得太后见着您如今的状态伤心。”
赫子辰:“……”为什么你们都知道我失忆了?
赫子辰道:“好,就依你们所言。”
他没想到自己当真还有个母亲,或许是出于血浓于水的天性,这让他心头生出些感动,有点期待,又有点怯。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的状态有什么不好,但显然还可以更好,那就,等他状态更好了再去见他的母亲吧,现在他应该好好问一下关于自己的事。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赫子辰觉得十分自在,旋身坐到主位上,支起一条腿,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宫人脸上都露出些尴尬神色,有人小声提醒道:“陛下,您……还是先更衣吧。”
赫子辰一愣,朝自己身下看去……
“都给我闭眼!闭眼!”
如今天气有些热,他身上的冷劲儿也差不多缓过来了,原先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狐裘不自觉地敞开了些,方才他这么一支腿……咳,着实不雅。
失忆了羞耻感也还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了下流事,赫子辰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面无表情地跟着青松回到卧室更了衣。
望着镜子里的人,他暗自称赞,好一个眉目清俊、fēng_liú蕴藉的美少年!原来他是这般模样,怪不得好些宫人不分男女都有些目光躲闪,想来是觉得他风姿绝世,煌煌然不敢直视。
青松一边为赫子辰更衣,一边暗暗观察其神色,发觉眼前这位陛下和记忆里的那位无论容貌气度都别无二致,才心里隐隐松了半口气,他在为赫子辰整理衣领时,状若不经意地触其颈部,剩下半口气才彻底松了下来。
皮肤表面温热,内有脉搏跳动,甚好,甚好。
更好衣后,赫子辰看向青松道:“青松啊,既然你们都知道我失忆了,那就来给我说说一些情况吧。”
“陛下想知道什么,问奴才便是。”顿了顿,青松又提醒道,“陛下,您应当自称‘朕’。”
“朕问你,”赫子辰觉得这个自称法更有种大人物的气质,十分乐意地改了说法,“朕什么岁数?为何失忆?又为何……算了,你先回答这两个问题。”
“陛下今年二十一岁,因……”
“等等,”赫子辰打断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心微皱,指着镜子疑惑道,“朕有那么老?”
镜子里的人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容貌俊朗稍显几分青涩,神采飞扬略带一丝稚气,分明还是个少年人的模样。二十一岁虽与“老”字不相干,却也已经完成了从少年到青年的转变,不该是这般模样。他虽失忆,有些常识却隐隐知晓。
“这……”青松擦了把不存在的汗水,谨慎道,“陛下的确是二十一岁,只是千金之躯总比寻常人显得年少一些。”
“竟是这样么。”赫子辰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又道,“那朕为何会失忆?”
青松垂下眼,用背诵经文一般板正无波的语气讲了关于他为什么会失忆的故事。
简单说来,就是不久前赫子辰和国师率领众臣举行祭天仪式,却在祭祀的高台上犯蠢摔了下来,摔坏了脑子,一时无法恢复记忆。尽管青松讲了许多,说得很仔细,具体时间地点天气、在场人物、甚至连当时他穿着哪件不合身的衣裳导致踩到衣摆才摔下去都讲得清清楚楚,仍然不改变这件事的本质——他,一国之君,一个据说很了不得的人物,在大庭广众之下踩到自己的衣摆摔坏了脑子。
赫子辰不由得低下头,怔怔然看着自己的衣摆,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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