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元听了他来此的目的,心想景和还挺机灵,七轮扇是自己前些日子刚做出来的,于大暑之日将七轮扇置于屋中,一人脚踩叶轮,顷刻便是满屋生风,叫人如沐浴天山雪水般清爽透凉,当做这炎炎夏日送人佳品再好不过,
尚元带着他们三人来到一屋中,孟时清纵然平素从容,冷不丁见到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还是被惊了一下。
只见那七瓣木头叶轮如花瓣般被固定在一个轮轴上,外有一块小小的踏板。尚元走上前去轻巧踩动那块踏板,这其中不知触发了怎样的机关,没多久叶轮便徐徐旋转起来,生风间驱散了满屋的炎气。
景和走到七轮扇前吹着凉风,气流吹得他发丝飞舞,一身薄衫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青涩好看的身形轮廓。
孟时清看他满脸享受的样子,也觉得这东西实在是个宝贝,心下感激万分。
却见尚元一脸自得的笑意,“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再去拿个宝贝来。”
没多久尚元端着一盆冰走进来,二话不说把冰都倒在七轮扇前面的凹槽中,等他再次踏上那块踏板,满室的凉风中顿时就带上了一丝儿风雪的意味,在这燥热难耐的伏旱天里叫人硬生生平静下来。
景和看得瞠目结舌,从前也见过这个宝贝,却不知道七轮扇还有这等妙处。
尚元踏累了就停了动作,神色如常,那淡棕的瞳仁中却满是自信,“这七轮扇原先只是扬清稻谷的风扇车,被我改造了一番。如今天儿这么热,这玩意儿可少不得。”
孟时清亲眼见到并感受到这堆木头的神奇,当下便决定买下来,“行,就是它了。”
尚元伸手比出两指,仆从见了立刻从兜中掏出一叠银票塞到尚元手中。尚元见他如此爽快,满意地低头数那堆银票,只看了一眼就被吓得魂飞魄散,“这…这…二百两….???我…我只要二十两就够了…”
连景和听了这数目都被吓了一跳,错愕地看向孟时清。
孟时清笑了一下,“二十两太少,剩下这一百八十两买的是您精巧的心思,二十两买的是这堆木头。”
尚元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战战兢兢道:“鄙人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孟时清大大方方笑道:“在下平日便万分敬佩各路奇人,今日这二百两权当一点心意。以后您若是还有什么宝贝,在下也还会再来。”
景和笑嘻嘻从尚元那堆银票中抽出一张,厚着脸皮道:“小元,这张就算是你对我的感谢吧嘿嘿。”
送走了孟时清这位大主顾,景和和尚元坐在屋外的台阶上发呆聊天。
尚元至今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从哪儿认识的这位大人物?”
景和看他满脸陶醉的样子,戳了戳他的脸:“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二百两嘛!至于吗。”说着,亲了一下手里紧攥的那张银票。
尚元收起那堆票子,深深看了眼景和认真道:“我清贫惯了,如今见到这些银票不是因为终于能过上好日子,而是除你之外终于有人懂我做出来的那些东西的价值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所倡导的“工商皆本”到了当今天子手中却成了“工为最末”,手艺人能讨口饭吃就算不错,更别说能得到重用。当今世上能工巧匠太多,但是在如今这个世道还在坚持干这一行的人却太少。说到底皇帝还是个稚子,将工匠们逼到这份上的是那垂帘听政执掌生杀大权的太后罢了。太后年轻,想到一出是一出,前些年将文臣赶尽杀绝重用武将,不过是因为她垂帘听政名不副实,为自己培养军队罢了。如今将工匠贬到最末,却没人知道太后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面上虽然瞧不起工匠,然而下至寻常百姓家中用于耕种的耦犁,上至官宦人家代步的马车,莫不是出自工匠之手。
景和当年巧遇尚元,隔三差五给他招揽点生意,尚元做出的许多小玩意儿都能在仙客馆觅着踪迹,于尚元而言,景和便是他的知己小友,也是这世间为数不多能赏识他的人。
景和也觉得尚元这处境颇为难,空有一身好手艺却遇不到伯乐,只能尽自己所能帮他一点。
两人心思迥异,却都有几分人世感概,不免叹气唏嘘起来。尚元见景和蹙着细长的眉毛唉声叹气,宽慰道:“景弟,能遇着你这么个知己,也算我尚元此生有幸。”
景和贼笑道:“既然此生有幸,那不如…再分我两张银票?”
尚元不想和景和说话了,偏过头一脸惨不忍睹的样子。
景和突然想起一事,狠拍一下大腿道:“坏了!那胭脂我还没买呢!”说着就和尚元打了个招呼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尚元在身后瞅着他衣袖飘飘地奔出去,差点还在台阶上绊一跤,刚才被他那句话堵出来的怨气全消,大笑道:“哈哈哈哈你留心脚下!”
景和忙里忙慌赶在胭脂铺关门前终于赶到了,把今天刚得的那张银票一把塞在掌柜手中,大声道:“来,早上我说好的胭脂呢!”
掌柜见他这半天才回来,焦虑的心终于放下,从后厅取来那盒胭脂后又把银票塞回景和手中,道:“景少爷,您拿去吧,这胭脂已经有人付账了。”
景和心思急转,目瞪口呆了一会儿一下子反应过来,大笑道:“哈哈哈,孟时清真上道啊,是早上那人付的?”
掌柜点点头,“对,就是那位爷,他说忘了向你道谢,买下这盒胭脂权当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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