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水当日伤重昏了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情都是孟玄朗告诉她的。她听了孟玄朗的转述之后,也曾惊讶了许久。千骨喜欢尊上,在她的伤疤被霓漫天揭露在人前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可是,尊上居然也是爱千骨的。这件事让她极惊讶,也让她很担心,既然尊上跟千骨之间是这种关系,那定然不想见到她。
谁知她上山以后,事情却出乎意料得顺利。她不仅毫无阻碍地见到了澄练,而且传说中脾气极大的澄练,居然还那么好说话。
按说,她顺利见到澄练,知道了千骨的情况,甚至还得到了谅解,她该满足才是。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不舒服。可她心里到底想要怎样呢,又连她自己都不十分清楚。
轻水目光迷茫地看向澄练的右手,千骨她,就在那里呢。
千骨?
对了,千骨!
她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轻水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急切道:“澄练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她也不管澄练会怎么回答,只顾一口气往下说:“将来哪一天,千骨她完全好了,没事了,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一声。我想当面来跟她道歉,求她原谅,这是我欠她的。”
她想明白了,就像澄练之前说的,她对千骨的内疚和惭愧一直都在。并且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沉重地压在她胸口上,让她喘不过气来。也许,只有她真心跟千骨忏悔,求得她的原谅,她才能真正放下这件事,重获平静。
而且她看得出来,澄练之前说相信她,那是真心话。那么她提出要当面道歉,澄练应该会答应她的。
可又让她没想到的是,澄练却一言不发,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竟是不允之意。
轻水顿时急了,她心情激动,眼前忽然一阵发黑,身子摇晃了一下。孟玄朗急忙上前扶住她,殷切道:“轻水,你怎么样?你身子刚刚康复,还虚得很,千万别着急啊。”
说着,他也双膝一屈,挨着轻水跪下,极恳切道:“尊上、儒尊、澄练姑娘,我知道轻水做错了事,可是她现在已经后悔了。”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那件事,说到底是因我而起。是我对不起千骨,我也对不起轻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们就原谅轻水。给她一个机会吧!”
听着他们的话,白子画面上虽无表情,怒气在心中腾然勃发。
当日之事,是他亲身经历的。那时的情景,他现在想起来仍然会觉得不寒而栗。
那日霓漫天死后,轻水呆立片刻,突然狠狠一刀捅向小骨。后来,她更是状若疯癫,语无伦次地破口大骂,好像要将多年来心中的重重压制的积怨狠狠发泄出来。
那是多么深刻的恨意,足可见轻水心怀怨恨绝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又是多么恶毒的诅咒,让人难以相信居然是出自一直都温婉善良的轻水嘴里。
也许因为太出乎意料,更或许是因为轻水那样的歇斯底里,她当时的每一个表情,说的每一个字,白子画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小骨心里的每一分痛,他都感同身受。那样凶狠残忍的背叛和伤害,连他都有些接受不了,却就那样无可阻挡地砸在小骨身上,砸在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姑娘身上。
那时他极担心小骨情绪失控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可却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克制住自己。后来他才明白,原来是因为还有澄练在她身边的缘故。澄练就像是最后一道防线,护着她的心不被那些苦难彻底击碎。只凭这一点,白子画就感激她万分。
那么,轻水她,她知道这些吗?她口口声声要向小骨道歉,她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他当年曾亲眼见过小骨和孟玄朗私下相处的情形,那分明就是孟玄朗一个人的单相思,而小骨更从没有做过半点暧昧的举动。
轻水不顾这样的事实,自己失意,只会一味责怪小骨破坏她的幸福,是何其偏执,又是何等的自私。等她眼见自己的私心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恶果,就又心虚后悔。如今她想要见小骨,当面道歉,求一个心安。可她自始至终,有没有想过小骨是什么感受?
小骨是那么重感情的孩子,该是何等的伤心绝望。他当时在旁边,看着她木然的样子,心疼得如刀割一样。
白子画心中的怒火一阵阵地往上冲,眼看着就要发作。澄练却极快地伸手过来,放在他手臂上,轻轻按了按。他侧头跟澄练对视一眼,只见她目光清亮,神情严肃。
白子画知道澄练定是有自己的道理,他舒一口气,稍稍平静下来。
“你们先起来吧,有话慢慢说。”澄练语气平平,却带有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孟玄朗犹豫一下,伸手扶起轻水。轻水眼眶泛红,泫然欲泣,看得孟玄朗一阵心疼。
上面响起澄练的声音:“你要见她,到底是想向她道歉呢,还是想求她原谅你呢?”
这两者有什么不同吗?孟玄朗迷惑地看看澄练,又去看轻水。
轻水脸色苍白:“我……我……”
澄练仍是轻轻柔柔的:“说实话,给她疗伤并非一件易事,便是我,也不能肯定她到底什么时候痊愈。这样吧,你若想跟她道歉,只要心意到了,现在说也是一样的。”
说着,她张开右手,绛珠就静静待在她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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