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予初家离学校不远,也就十五分钟车程。不多时,出租车停下,小姑娘冷冷地给了钱,披头散发地冲出去,到后备箱拖了程潜的行李就走。程潜闷头闷脑地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一个高中校园里头。
这时间学生们都在上课,校园里头冷飕飕静悄悄的。郦予初风风火火地拖着行李箱走在前头,沿着条小路,小轮子轧在雪里吱吱嘎嘎。程潜默默地跟着,双眼看着她的小身影,心里头沉甸甸又茫然的感觉,走在这校园里,无端地有些空落落。
不多时,两人到了教师住宿区。几栋集资房立在校园角落里,楼下的绿化地有些被开成了菜地,零星种着些大白菜,看起来别有几分趣味。郦予初走到楼梯口,咬着嘴唇提起行李箱就往楼梯上走。她个子本来就小,被那大箱子一衬,就显得更加迷你。程潜看得心惊,赶紧抢上去,从她手里拿箱子:“这个太重了……”
“一边儿去!顾好你自己吧!”反手将他狠狠拍开,郦予初憋着一股气,将那箱子提着,没一会儿就上了三楼。程潜期期艾艾地跟在后头,生怕她提不住摔倒什么的,还好,最后安全地到了五楼。郦予初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扭头冲他吼:“快点儿进来!”
提着行李包走进门,程潜老老实实地脱了鞋,穿上毛毛拖走过玄关,登时一股温热浸透全身,将外头带来的寒气尽数驱散。郦予初把行李箱靠墙一扔,随即大马金刀地坐到沙发上,双手撑着膝盖,一双杏核眼狠狠地瞪着他,声音发闷地道:“过来,坐下——究竟出了事,给我好好说清楚!”
有些不自在地立在客厅边上,程潜抿了抿嘴角,视线撇开去,没说话。郦予初狠瞪着他,强撑着的脸色里不知为何隐隐透出些不甘不愿的委屈之色:“你说唐觐没欺负你……可你看你现在这样!脸色这么白,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是不是?”
程潜听了,忍不住抬起眼帘,稍稍一愣:“……看出来什么?”
被他的迟钝逼得生气,郦予初咬咬唇,终于“腾”地站起身吼了出来:“——你当我不知道你是怀孕了!前几天吐成那样,王静还问我要不要陪你去医院看看!我心说你自己能处理好……可现在呢?!你……你真是气死我了!”一口气吼完,郦予初气咻咻地瞪着他,又道:“你是刚刚堕了胎吧?堕了胎就好好休息,干什么到处乱跑,还说什么要到专教住!你干了什么事儿让房东非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你赶出来?!你……你真是……”
吼着吼着,小姑娘气不过地一屁股坐下,嘴唇一瘪,竟有点儿想哭了。程潜怔怔地站在那儿看着她,耳中被她吼得有些嗡嗡的……原来郦予初都猜到了,王静也知道,只不过顾全他的颜面,不戳穿罢了。不禁苍白着脸垂下头,手中松开,将行李包放下,程潜深深地呼吸着,嘴边慢慢露出了一个自嘲的苦笑:“你都知道啦……”
“……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个屁!你什么都不说,就知道自己折磨自己,根本就……就不把我们当朋友!”用手狠狠撇一下眼睛,郦姑娘已经有点儿憋不住鼻音了。程潜看着她,讷讷地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犹豫一会儿,道:“你别哭……这种事,不好麻烦你们的。”
“哦,不麻烦我们,你就准备露宿街头是不是?你这家伙……”说着,又觉不对,郦予初眼睛湿漉漉地一瞪,吼出来:“你爸妈呢?你没地方住,他们不管你的啊?!”
一提到这个,程潜的脸色就控制不住地一暗,眼神瞬间凉了下来。被他这变化暗暗惊到,郦予初吸吸鼻子,小心地敛了哭意,转而轻声问:“程潜……你家里,不是有什么难处吧?”她虽然这样问,但并没想到太复杂的地方,只道程潜的父母是不是生病了。程潜微微撇开脸,依旧没有说话,这抗拒的态度让郦予初又有点儿难受了——实际上,她关注程潜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几乎是从刚上大学开始,这个沉默寡言的beta男生就莫名地吸引了她的目光。郦予初长得漂亮,性格外向泼辣,追求的人多得要命,可那么长时间,她心里愣是没对谁起过波澜。倒是有时候跟程潜不经意间对上视线,郦予初会僵硬几秒。
这个极少说话的男生,他总是独来独往,闷头做自己的事。本以为这家伙就是普通的内向而已,可他偏又进了校足球队,而且还踢得那样好……偶尔看见他跟队里人踢球,有时候也会勾着唇笑笑。郦予初想,明明会笑的嘛,干嘛在班里那么沉默?视线就这样被他拴住了,总是不自觉地扭脸看他,慢慢地……发现他上课听到有趣的地方也会笑,做笔记很认真,眼睛弯起来时,看着很温柔。
痴痴看着他沉默的侧脸,郦予初咬咬唇,不甘地直起身体,扭过头哑声道:“……算了,你先整理东西吧。这阵子就在我家住,你也别想着推辞了。我刚刚说了的,你要是到外头住,我也卷了铺盖跟你去,我说到做到!”
说完,她站起身,把程潜的行李箱拖到了客房里。程潜坐在那儿,双眼沉沉地看着她——小姑娘正怒气十足地把他的行李箱摔到角落,然后狠狠拉开拉链,帮他把衣服都扯出来,扔到床上,好像惹她生气的是行李箱一样。郦予初好像又哭了,嘴巴瘪着,眉头恨恨地皱起,把东西一件一件往床上摔。她披头散发的,头发没梳,好像连护肤品都没擦,衣服裤子也很穿得随便,根本不像平常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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