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湛只是沉默着不说话,机械地烧着纸钱。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桑湛灰暗的眼眸里,激不起一点生气。
打理丧礼的活计主要都是吴瑜扛了下来,桑湛这幅鬼样子,想撑起来吴瑜都不愿意让他来,他已经够累的了。
李善鸿也帮了些忙,不过能做的有限,也就是给吴瑜打打下手,迎送些客人。迎到第三天,李善鸿的脸已经僵的不行了,郑书毕进屋的时候,他正瘫着一张脸给桑湛递水喝。
郑书毕上前烧了些纸钱,跪在牌位前深深叩首才站起来,李善鸿照规矩给他回了鞠躬。
九爷给除了帝后以外的人鞠躬放平常也是没可能的事,巴童站在主子后面很是惊奇,虽说这两人关系比较复杂,但九爷至于做到如此吗?
郑书毕宽慰了桑湛几句,李善鸿帮他应下,让吴瑜带他去休息一下,晚些时候要准备下葬了,桑湛不恢复些体力怕是吃不消。桑湛顺从地跟着吴瑜走了,久跪的腿轻轻打着颤,一步一步离开了灵堂,没有回过头。
“你打算怎么做?”郑书毕看着桑湛离开的背影,有些复杂地开口问,李善鸿按按眉头,疲惫地说:“再等等吧。”
回到青山寨的第一天影卫就已经把老大的情况带到了,皇城里局势不容乐观,要他尽快赶回去,可眼下这种情况,他怎么回得去?
郑书毕也知道这时候提这些不合适,但心里挂着李善成,还是说了,“舅舅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大概还有多久开始?”
郑书毕深深地看了眼李善鸿,“越快越好。”
李善鸿闭上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郑书毕意思已经带到,也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你不回去吗?”李善鸿突然问。
巴童先停了下来,抬头望着主子也是满满的疑问,主子这两天还是跟平常一样写写画画,一点都没着急的样子,也没提过回不回皇城。大爷如果出了事,主子真的不会回去吗?
郑书毕头没回,朝巴童抬了抬下巴,“走了。”
李善鸿目送主仆二人离开,折回去找桑湛。桑湛靠在墙上,闭着眼养神,眼下乌青一片,十分憔悴。
薛老神医走之前叮嘱过,要桑湛不要什么都憋着,会憋出心病,到时就很难治了。李善鸿不像阿秀他们逼着桑湛哭,一开始是觉得他要哭总会哭的,到后来又想,桑湛性子这么拗,逼急了也没用的。
可是他憋着,真憋出病来怎么办?
李善鸿往他手里塞了些吃的,让他填填肚子,桑湛只是拿在手里,没要吃的意思。
这样不是办法。
李善鸿深吸一口气,走到桑湛面前唤他,“桑湛,你抬头看看我。”
桑湛顿了一下,抬起头迷茫地看向他。
毫无征兆的,李善鸿一拳抡了下来,砸过桑湛的右脸,迅速红了一块,桑湛捂着脸发懵,“你……?”
又是一拳,砸到桑湛的腹腔,突如其来的疼痛啃咬着桑湛的意识,他捂着肚子痛的缩了起来。
为什么要揍他?桑湛疼的说不出话来,缓过劲来看李善鸿又篡起了拳头,下意识就伸手回击。
意料之外的,李善鸿的手停在了半空,桑湛的拳头结结实实嵌到他的腰上,李善鸿瞬间就软了下来,瘫在地上发不出声音。
桑湛大惊,忙上去扶住他,“你没事吧?”
李善鸿抬起脸,脸上划过些水迹,“疼。”
“我平常不哭的,你揍的太疼了,疼的我眼泪都出来了。”
桑湛顿在原地,隔了一会儿半责怪地开口说:“你也挺狠的,我也疼。”
“所以哭吧,没什么的。”李善鸿温柔地说,话音刚落,桑湛的眼泪就下来了,藏在喉咙里的呜咽泄了出来,慢慢聚成一滩。
“李善鸿……你真下……得去手……”桑湛声音一卡一卡的,哑着嗓子控诉。
“好好好,我的错。”李善鸿把桑湛揽进怀里,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桑湛死死拽着他的衣襟终于放声大哭,“为什么还是丢下我……明明说好要等我回家的……说好的啊……哈……骗子……阿爹……”
明明走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食言了呢,怎么就……怎么就走了呢……
不是说好要看他好好过日子的吗……一切都在好起来不是吗……为什么偏偏这么快……
泣血的哭声像浸了盐水的鞭子一下下抽着李善鸿的心,眼前漫上挥散不去的雾气,把桑湛圈的更紧,抚着他的发,“哭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善鸿的衣襟都湿了大半,桑湛才慢慢缓下气来。
抹了把脸,发泄过之后桑湛的确是冷静了不少,只有在下葬的时候固执地拒绝了其他人的帮忙,亲手一捧一捧将黄土掩埋棺木,缓慢又认真。
太阳跃下山头的一瞬,桑湛也将最后一捧黄土撒下,直直跪下给桑老爹叩了响头,头盖骨撞击石板的声音脆脆的,听得在场所有人难过地别过头去。
李善鸿看着桑湛跪拜的背影,胸口泛着一圈又一圈的心疼,疼的他到底说不出离开两个字。
“你走吧。”桑湛猩红的眼睛飞快地眨动,李善鸿握紧了拳头,嗯了一声。
在青山寨的最后一夜,依旧是一床一榻,心境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李善鸿辗转反侧,还是将跟我走吧这四个字留在了心底,他是喜欢桑湛的,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三十七章
鸡鸣起床,洗漱,上香,用饭,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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