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开始饿,于是伸手去捞甲板上的球鳟肉。球鳟十分美味,不带一点腥气,肉质脆而软糯,咀嚼久了还有淡淡的甜味。公良至想起过去和魏昭意外抓到这种鱼的时候,那会儿他们被困在光秃秃的石头荒岛上两天,吃生鱼吃得要吐,对球鳟惊为天人。“我能吃一辈子!”魏昭拍着肚子说,公良至心知再吃上三四天他就要反悔,不过那时他们应该也恢复了伤势,可以回去随便吃了。
所幸,又一天后他们被渔船所救,送回了港口。魏昭买下了那条渔船,在上面刻了字,纪念自己再也不用吃鱼的日子。
公良至随意地想着,又去细细思索之前得到的线索。他水性并不好,下水全靠避水咒,现在除了思考和等待也没什么好做。公良至很有耐性,他等着。
他数着时间等过一个又一个时辰,走神,想着不知曦儿现在如何,接着忍不住开始想魏昭。想到魏昭就像酗酒,开始味道极好,结束后头痛欲裂。公良至等待得无聊,不禁想,魏昭在玄冰渊下待到今天,那该有多无聊啊?他这么爱热闹一个人……
但公良至也高兴,活着就好。有时他从过去的回忆中惊醒,会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觉得自己道心破碎,没法实现魏昭让他一路修到飞升的期望,只是熬着虚度时光。现在公良至知道魏昭活着,事情突然有了盼头。于是这十年不再是虚度,他是在等人。
公良至等啊等,等到了魏昭的脸。
“你……”魏昭说,“你一直等着?”
这不是魏昭,是那个魔修,魏昭的兄弟,公良至想。然而他从水中冒出来,脸上有些过意不去的神情活脱脱少年时的魏昭——当他因为心血来潮或者赌气离开太久,跑得太远,花了比约定好的时间更久才回来,却发现公良至一直在原地等待的时候。他无措地看着公良至,像要道起歉来。公良至心想,魏昭没必要道歉,是他自己乐意等的。
只要能等到,他乐意等。
“没关系。”公良至说,对心中魏昭的幻象说。
“我什么时候道歉了?”魏昭嘀咕道,“我就觉得你在水上没事好干,一副望夫石的样子太可怜。”
魏昭觉得自己刚才那话说得傻不愣登,公良至没法下水,他可不就只能等着吗?只是他浮到水面上来的时候,看到公良至穿好了衣服,披着红衣,双手笼在袖子里,安静地望着水面,仿佛要等到天荒地老……他没来由地感到不舒服。
公良至总是等人的那一方,因为他好静不好动,比起魏昭等着公良至来找,反一反对他俩都好。以往魏昭看着等他的公良至,像看到一个地标,看到一棵生长得蓬勃旺盛的树,如今的公良至容颜未改,却像一团残火,看得人心慌。
他太单薄了,他应该多吃一点。
这想法毫无道理,公良至是个将近而立之年的筑基修士,他耗尽真气带着伤搏杀鲛鱼时看起来比现在还小呢。
“何况道长还穿着嫁衣,”魏昭把心中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下去,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公良至,继续说,“就好像结婚当天还没圆房,丈夫就死在战场上,啧啧,可怜。”
公良至说:“莫闹。”
这话一出,两边都愣了一下。
公良至以前总是拿这话堵魏昭的调笑,毫无疑问这种嗔怪不该出现在一个被胁迫的道士和恶贯满盈的魔修之间。得怪气氛,惯性,以貌取人,还有肚子饿云云。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魏昭等不了多久,他该回水里去,在公良至身边呆得越久他越饿得发狂。他刚要动,公良至突然说:“球鳟是海鱼。”
“啊?”魏昭说。
“我刚才便想说这个,银鱼是河鱼,球鳟是海鱼,根本不该出现在一片水域。”公良至已经面色不变地说起了正事,“这恐怕是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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