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说下去皇帝也知道为何。宫里皇子用的药、吃的膳食、忌讳什么,一向不传出自己宫去,也是为了防有心之人暗中利用,伤害皇子。
可缘何清芷宫知道刘颐生了病却不去太医院的事情?
皇帝神色有些恼怒的看了尤昭仪一眼,转了口风,关照刘颐去太医院找几个医术高明又管得紧嘴的看看还有什么可忌讳的,万事当心。他向来喜欢尤氏的温柔,可是也知道她只在他眼皮子底下温柔。如今居然做出探听皇子宫里消息的事情,真给他脸面!
尤昭仪内心愤愤,表面上依然持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臣妾是听偶然路过永和宫的人说的。本是心怀大皇子身体……”连着刘钰神色愈发狠戾,他本不是好性情的人,此时更是恨刘颐让他在皇帝面前失了面子,连份理也站不住脚。
旁边一直看好戏的王皇后瞥见皇帝不耐烦的神色,突然开口道:“得了,妹妹。这事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何故纠缠在上面不依不饶呢?”
尤昭仪一向知道这王皇后是个平时不声不吭,偏会找时机捅她一刀的人。偏偏那打了胜仗的刘蒨过继到她的膝下,一国之母跟前哪里有她辩驳的份?此刻咬碎了银牙也只得往肚里咽。
太皇太后只是要问他如今身体可好,边说便要落泪,好不容易才被安荣姑姑劝住。刘颐答过他祖母的话,只让她放心,便坐回到自己席上去,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那容美人,想必是还站在他这一头的。如此的话,把那年纪尚小的刘宁争取到手倒是不难了。
他微微转动着手中白玉的酒杯,指尖显出冰冷的青色,像是要和玉石融为一体的样子。
今日跟了他来的是清漾,是怕那药性有什么差池,她来了好有个照应。
宴席散了,她扶着刘颐拜辞出去。其实不用她扶,刘颐本就是个极其克己的人,从不曾有醉酒之事。只听得刘颐问她:“太医院可都打点好了?”
她低眉顺眼答道:“好了。”只听得那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叹了口气,道:“必须万无一失。皇帝多疑,想必一回宫就要找个由头来找太医院问问。”
“殿下下次可是不要用这样的药了。虽说是看上去真,但越真越伤身体,奴婢自己心里也不好过。”此刻他二人正转过一个廊角,檀云依旧跟在身后竖着耳朵警惕是否有人在附近偷听。 “再说殿下是要在朝堂里施展抱负,探得宫闱虚实又有何裨益?”
“宫闱里的妇人举动可见其外家偏向。是探清朝堂虚实的捷径。再说,后宫里头不安稳,前朝也要生事。”
那少年人的沙哑之声在夜色里,现出苍茫之感。“你哥哥有信没有?”
“说是必然在释王回来之前到达京城,但……”
说着一行人已经走进永和宫,一踏上回廊,一个小内侍赶紧上来请安。
刘颐弃了清漾搀扶,叫他叫王顺德来。王顺德在冯皇后在时是她宫里的老人,如今在刘颐这里,做个管家似得角色,照拂这永和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务。
说着那王顺德便小步快跑过来。
夜色如水,空荡荡的飘着刘颐吩咐的话,“去把那向清芷宫传信的拖出来,交到掖幽庭去。”
“是要打死还是用用刑罚给那些人看看?”王顺德小心问道,揣测着他的意思。
“唉……”凉凉的夜空中飘来轻的虚无缥缈的声音。“各为其主罢了,何必跟他置气?痛快些算了。”
说着刘颐缓步独自往永和宫寝殿走,见檀云跟上来,轻声吩咐道:“这几日揪出来的人,你看着是谁派来的,自己琢磨着处置。有哪些不好出面,叫王叔去处理。”
檀云得了令轻声应了。当日冯皇后获罪,自家儿子能保全也多亏这王顺德的本事,如今叫他一声王叔,是实实在在的尊敬他。
至于如何处置,是继续留在内室,还是要打草惊蛇、敲打敲打,或是暗中人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檀云心里揣摩着,也就有了计较。
☆、再见刘蒨
不知不觉就入了冬,刘蒨回得京城来已将近年关了。
军队自然是不能带进京城里来的。一部分官兵留在西境,大部分则分散驻扎到几个屯兵点去了。离得京城最近的屯兵点就是丹阳,丹阳驻了兵的消息一传回京城,恰恰下了一场大雪,百姓们欢喜,都盼着一睹释王风采。
皇帝的意思是,打了胜仗,又将近年关,这每年元旦要办的国宴不如和庆功宴一道办了。
只是这样子算下来,迎接释王和一众强兵悍将就得隆重些,要给足西番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脸面,也是激励北境抵御北番的将士们建功立业的意思。
这就得派一个尊贵的皇子出城二十里迎接了。
刘颐在书房里听着檀云汇报。皇上的意思是叫五王刘钰去,刘钰近几年逐渐做得事情了,皇帝又喜欢他,这不用檀云打探刘颐也能猜到。只是朝里必定有不能让皇帝顺心的人:主管礼仪行止的礼官大夫曹敬之上言,五王虽然能干,但毕竟非嫡非长。若是嫡长子不在京城,让他去无可厚非,但现如今嫡长子好好地在京城,这样子做岂非轻慢之意?让大皇子寒心,也让打了胜仗的西域将士们寒心,没准还让现在还在北境浴血的将领们寒心!
刘颐听到这里未免觉得好笑,心里却着实敬佩这人。他与这人并无深交,只是皇帝半月前令他和刘钰一道去朝堂听政,他方与这位耿直的礼官大夫有几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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