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拉照他的话去做了。他听到男人对着后车厢用清晰的节奏敲了几下,然后说,“坐稳,我们被人跟踪了。”他话音刚落,脚踩油门到底,车子如离弦之箭一样射了出去。
尤拉惊呼一声,抓紧了车窗上的把守,风把他的头发糊在脸上,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后面的车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奥列格……为什么……”
男人森冷的表情里杀意隐隐绰绰,“艹他妈的一定是美国人,只有他们喜欢开那种没有牌儿的车。看老子干不死他。”
他单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牢牢握着自己的枪,战争让他明白,枪才是最能给人安全感的东西,时时刻刻不能离身。
车子钻进了更深的巷道里,一连撞开无数晾衣架,惹得鸡飞狗跳。
然而纵使这样后方仍然穷追不舍。两辆没有牌照的黑色吉普车疯子一样左右包抄了上来。轰鸣的发动机咆哮着跟进。尤拉感觉到心跳又开始往上飙,他头晕目眩,车子这时猛然打拐七百二十度从十字路口整个滑了出来,他的身体狠狠撞在车门上脑袋重重磕了一下。强烈的干呕感立刻传达到喉咙眼,然而呕吐的动作没来得及,一声尖锐的枪声挑起了他的神经。
子弹擦过车门击打在后视镜上,镜片啪一声裂开,蛛网搬的裂缝爬在镜面上,将画面割得破碎不堪。尤拉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的眼眶立刻就红了,求救一般望着开车的男人。
奥列格看一看他,狂妄地笑起来,“怕什么?没那么容易被人干掉。”
他抬起枪对着后面开起枪来,子弹均匀地从枪管里射出带出一连串节奏感强烈的轰击声,细碎的硝烟带着飞扬的尘土从他的手臂上飞过,男人肆意朗笑,将空气中的硫磺味彻底点燃。即使暴戾恣睢,意志在他的脸上生出强烈的美感,他像风一样自由呼啸,像枪一样杀伐快意。
弹雨随即而至,真实地砸在车皮上。那感觉就像被冬天里被西伯利亚的冰雹狂袭。
防弹的车窗暂时能抗一会儿,可尤拉看着扩张的裂纹心有戚戚,他惊叫着喊,“回去!开回大路上!他们就不敢开枪了!”
这一点不需要他说,奥列格已经在做了。他踩着油门没有放,连拐几个大弯将车子飙回大路。果然后面的枪声稍微迟疑,车子却依旧没有离开。尤拉勉强喘了一口气,“我说了有人跟踪。”
“不是跟踪,”奥列格回答他,“是要杀人灭口。”
尤拉只觉得浑身发抖,登时噤若寒蝉。
“你要是不跑,可能他们不会这么快下手。估计是看你要跑,所以着急了。我不应该开这个车来接你的,很容易被查到。”
“什么意思?”
“他们只是奉命要杀人,看着你搭车跑了,所以也开车过来追。我开的步兵连的车,他们回去一查就知道什么人接走了你,现在杀不了人也会知道怎么找到你。”
尤拉倒抽一口气,“那怎么办?”
“不知道。”奥列格阴鸷地说,“先甩掉他们。”
他方向盘一转,车子利索地掉了个头直接往来时的路开去。
后方似乎察觉了他们的想法,枪声再次响起来。流动的人群四处逃窜,场面顿时陷入更大的混乱中。奥列格怕撞到人有所顾忌,不敢将车速飚快,却被那两辆黑色越野追了上来,一颗子弹直接打在尤拉旁边的车窗上,车窗哗啦一下顿时碎开。
尤拉只感到眼前掠过一片零星的寒光,一只手压在他后颈上强迫他趴了下去。
奥列格粗暴的声音传来,“趴着别动!”
尤拉仿佛回到了机场上跳车的那一瞬间,苏联士兵也是这样对他吼了最后一声。然后车子炸裂,他再也没能听到他们说话。他哆嗦着将自己蜷缩起来,耳边是奥列格疯狂的开枪声、车胎急刹的尖锐摩擦声已经人群尖叫奔走的吵嚷声。
车子的抖动震得他的背一下下撞在车门上生生地疼,枪声四面八方已经分辨不出从什么地方而来。交叉的弹道擦过防弹车皮上将车皮打得凹凸不平。
奥列格咬牙扯过尤拉,将他拉到驾驶位上,“往前开!不要多想!”
他站起来,将脑袋伸出车窗,手里的枪仿佛是他身上第三条胳膊,灵活自如,生死由他。
尤拉不顾纷乱的脑袋用车子撞开溃乱的人群,只听到后面一声刺耳的摩擦音,后视镜里黑色的吉普车前胎被射中,车身猛然打偏与另一辆撞在了一起,车头直接吻在了侧门上压出一个凹形,惯性带着它们甩了一百八十度才勉强停稳。
尤拉略松一口气却见眼前人群分开现出一道断裂的桥板,底下是城市下水道工程施工。他急忙换刹车,奥列格却怒吼——“踩着油门不要停!”
这一吼他没敢收回脚,一只手这时候轻轻遮了一下他的眼睛,车子腾空越过那道窄小的沟渠,重新落回了地上。奥列格坐回车厢,接回方向盘,对他赞扬地笑,“干得不错!”
尤拉一手的冷汗。
他怔忪地望着前方,天幕低垂,道路平坦开阔,正领着他走向全然未知的方向。
“吓到了?”奥列格将水壶递过来给他,“喝一点。”
尤拉捧着水壶,他拧开盖子,倒映在水面上的一张脸迷茫而失落。
他猛灌一口结果被水呛到连咳了好几声,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样子可怜兮兮的。
奥列格爆出一阵爽快的笑声来,“哈哈哈哈——”
尤拉毫不客气睨了一眼,把瓶子扔回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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