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召虽来得突然,与平常也没什么不同,自然无人猜疑。
李建成候着四弟,两人一道入宫,他精神微倦,却看不出来,郑观音送他出东宫,只道小别时许,哪里有惜惜离语。
宫前宽道上没个人影,兄弟二人并肩徐行,李元吉道:“父亲年老,易为人左右,前些日李世民还奏请还洛阳,却有朝臣相阻,只怕是他不想走,此番又待如何?”
“洛阳有大权,却无先机。”李建成理衣冠仪容,系了冠缨,望玄武门在近前,与元吉笑道,“你何必多言,我与他兄弟情分已尽,同气相关,怎堪相煎,然我位居太子,他却是文皇帝,我倒成陈思王。”
李元吉慰他道:“长兄且心安,既弃夫情累,不沾小仁而顾大局,他秦王有何本事胜过长兄。”
“不说这。”李建成提起精神,拍了拍他道:“你这般为我,为兄绝不亏待于你。”
李元吉只一笑,二人再无言语,兄弟并肩,步步徐行。这灼灼烈阳下,玄武门越发显得浑厚巍峨,影碾皇城压十殿,三窟金光破九天。
赤浓浓,血漆千年木,碧沉沉,藓翠百岁墙,两排具甲御林军引入玄武门中。苍穹方寸下,玄武门里重影叠盖,积阴冷之气,甫一入,森寒之感就涌在身上,李建成每过此处,阳炎之力被压制,凉透心骨。
二人越走越深,入玄武门百余步,闻身后响振雷霆,俱是一惊,立刻明白怕是秦王举事,要将他们诛杀于此。
李元吉什么都顾不得想,拽住李建成急奔,长无尽头的青石路上,独有两个身影,远看去,好似未动。
脚步声回荡不住,两列壮兵推合玄武门,沉重的铁枢旋转,朱门禁闭,一下震耳欲聋,颤人心神,却仍是静得吓人。
“长兄,命休矣……”李元吉失了浑身力气,就要软倒下去,李建成立刻扶住他,扣着他的肩转过身来。
玄武门闭,四方宫墙上,精兵悍卒已围了个严实,个个张弓搭箭,对准二人。在听到声响之时,李建成已明白他走不出玄武门了,有心算无心,猝然发难,李世民多方准备,只怕早就买通了东宫与禁军,布下精兵埋伏,他们全无还手之力。
众兵卒让身,李建成看着李世民自后步出,尉迟恭等簇拥在侧,看他自身旁人手上拿过弓箭,看他搭箭,看他缓缓拉开弓弦,手都在颤。
李建成紧紧抓住李元吉,喃喃道:“四弟,是为兄亏欠你。”
箭啸声起,百步之外,穿心而过,竟觉不出一丝痛,李建成捂住心口,血染红锦,垂堕青石。亲眼看着尉迟恭一箭取李元吉性命,亲弟陨命,怒恨悲彻心魂俱裂,一口气梗在喉头,生生呕出血来。
李建成看着自己的二弟,眼中千年恨意疯乱,噬鬼唑神,口中血涌,指着他狠狠道:“李世民,你弑兄杀弟,天地不容!”
怨恨成毒见血封喉,李世竟被吓退半步,急命放箭,看着太子身中数矢,仰面倒下,一时也不敢上前查看尸体,令人取太子及齐王首级。
哀哉,太子殿下,玄武门下无全尸。
第十八回
秦王军变,东宫翊卫车骑将军冯立,副护军薛万彻,及屈唾至直府左车骑谢叔方,率东宫与齐王府精兵两千赶到,猛攻玄武门。
事关太子与齐王生死,东宫与齐府兵都是拼了死命,然玄武门乃是宫城守卫第一关要,久攻不下,薛万彻等即率军转攻□□,秦府兵大惧。
□□外厮杀极其惨烈,血溅成瓢泼雨,头颅尸骨滚在脚下,肠肚脑汁将王府外给洗浆了一遍,眼见就要攻入府去,秦王竟率兵赶至,冯立见到他人就要杀上来。
左右护住秦王,李世民道:“李建成与齐王已死,还不束手就擒!”
东宫兵闻此仍是不停手,两方打杀间,李世民令人拿出太子与齐王首级,薛万彻见太子死不瞑目,真真是血溅玄武门了。
“太子殿下!”东宫诸将哀呼,却连最后跪拜一礼都隔在鬼门关外行不得。
□□外悲泣之声顿起,东宫兵士气全无,降者众,有散逃入荒野。
秦王令,剿杀东宫太子血脉,女眷外一个不留。
东宫被秦府兵攻破,四处杀掠,未逃的属官都被擒,宫女侍官乱成一团,秦府兵直入东宫内殿,斩杀太子诸子。
秦王血洗东宫,后逼宫下诏,七月初七,圣人立秦王为皇太子。
太子建成大葬,制不及亲王,新太子纳原齐杨妃入宫。
八月初九,李世民登基为皇。
夜深,宫中沉沉静静,凉风缓吹,华殿生寒。
烛火明晃晃,通夜亮着,李世已第三次惊起,在榻上喝着热汤,却是不想再入睡了。自登基以来,夜夜惊梦,梦里无冤魂索命,更无什么可怖之状,却偏偏叫他生出恐惧来,那都是太子煊赫最盛之时,他心中妒恨,如今李建成死在他的手上,他李世民已经是九五至尊,却在梦中还要被人压上一头。
瓷碗被一把摔在地上,惊了殿外常侍,李世民却道:“不必进来。”
常侍忙收回推门的手,道:“诺。”
翌日,唐皇下诏,寻得道之人入宫镇邪驱煞,成者赐爵位,应召者无数,死于欺君之罪者亦无数。
想来也是,秦王杀兄夺位,致使唐初祸乱再起,真正修得道的,哪个肯为爵位助他,那些招摇撞骗想钻空的,被杀得也不敢再来了。
初冬时节,一场小雨刚过,宫外有一道家人求见,看年纪不过而立,白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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