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情原本并未十分在意对面白衣人在喝什么,毕竟凤仙店他的确是常客,里面没有一种酒是他没喝过的,坐到他对面的瞬间自己就看出白衣人并非出手阔绰,杯中物也是各地普通酒楼都很常见的烧刀子罢了,但是这小二按着他的吩咐,无端又报了一次这白衣人点的酒和烫酒要求,反倒显出这酒的特别来了。
“朋友,口味很刁啊。……看你年纪轻轻,应该不是故意为难忙碌的店小二吧。”燕无情语气还算客气,这很不易,毕竟以他现在的江湖地位,他还没几个人能放在眼里,更不必说如此热络的攀谈,“怎么会来这凤仙店?难道也是同路想去洛神大会,见识见识《美人谱》上‘九天玄女’中的云雨双姝?”
白衣人放下酒杯,杯已见底。他抬起一双平凡却清澈逼人的双眸,看向燕无情。
莫名的,只有一眼,却让阅人无数的燕无情愣了一下。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见白衣人不回话,自己也就完全不知该如何继续。
白衣人掏了掏腰间,抓出几块碎银子,放在自己碗筷旁边,起身就要走,燕无情一惊,也顾不得二人多么不熟,竟扯了男子白玉的手腕,“朋友怎的就要离席?酒盏未尽,菜也未完,凤仙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独此一家屹立风雪,来往洛神会宾客蜂拥,皆得在此过夜,第二天才好进入凉州境地。朋友既不赶路,为何要走?”
不悦的眉眼轻轻蹙起,低眼看着燕无情扯着自己的手腕,白衣人运气一扭便轻易挣脱,侧身便走,燕无情再挽留不得,只得怔怔看着头一次敢对他如此无礼之人,“……”
当适时,小二已经抱着黄花梨雕纹托盘穿梭在哄闹的大堂里前来上菜,伶俐的目光扫了一眼离席上楼的白衣人,以及燕无情紧随不离的目光,了然一笑,“燕大侠,这位客官在这儿住了好几日了,可能不是去看洛神会的。他是个怪人,平素也不说话,就呆在自己屋里。要不是他提前付了一个月的费用,这会儿订房,没有个千八百两是下不来的。”
燕无情抓过酒壶,便倒入酒杯。平时喝酒都是用碗,这忽然换了杯,果真觉得一口不够。
但是,冰凉的液体滑入喉间的一顺,燕无情猛地一愣。
清冷的甘甜从喉咙蔓延到唇齿,最终又回荡在鼻息两侧,滋味久久。这让原本喝惯了好酒的燕无情不觉心中一荡,惊问,“这酒里放了什么?”
店小二好似早知他有此一问,放下托盘中最后一盘花米,便笑着回答,“燕大侠不愧是‘豪饮三酒痴’之一,这酒不是普通的酒,那公子来的第一日,就给我们了个药包,让我们给他泡了一整缸烧刀子,说自己要喝的时候专门温了再冰镇给他。我们后厨的师傅也是好酒的,那日就偷品了品,这一品啊,我们只想寻个由头问那公子要了那药包。那今后这凤仙店的生意,怕是连皇城第一酒商‘问天号’的财路都能抢。”
燕无情眼中闪过各种情绪,非常复杂,他粗长的大指狠攥了攥手中酒杯,“……他,叫什么名字?”
店小二收拾着白衣男子吃剩的饭菜,碗筷,手脚麻利地擦拭了几下桌面,“名字很少见,江湖上也没出现过,叫雀望。麻雀的雀,仰望的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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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望回到凤仙店三楼自己的屋内,刚推开门就看见里面站了一个人,佝偻着背,膀大腰圆,一身棕蓝色金铜钱纹蜀锦缎衣,手中拿着个算盘,听见雀望进屋,便转过身,满脸堆笑,“哎呀!哎呀!雀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知道客官喜静,这么些天都未敢叨扰,今日冒然前来……”
“掌柜不必客气,坐下说话,”雀望冷言的面孔难得吐出些平缓的话语,“有何事?”
凤仙店幽州西北分店的周掌柜咧着厚大的嘴唇,眯了贪财的眼,“客气、客气。……公子先来的,定了房间,住了十几日,招呼不周啊!这几日公子也看了,临近洛神大会,南来北往全是想去薄暮山庄的人!您这间房是我们凤仙店数一数二的上等房……按理说您订房在先,咱们订金也结了,我本不该开这个口,但是、但是……”
雀望扫了眼周掌柜大拇指上的翠绿玉扳指,“可是房间太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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