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体何尝不是腐坏得千疮百孔,已经残破断裂的残躯无助地扭动着,想要冲出幔帐之中,然而肌体早已腐烂没有了动力,随着关节一节一节地烂掉,只剩下一截儿躯干,竟还在求生的意志支配下,丑陋地往外扭动着,却最终没能逃出无间,在温柔的床笫之间化为一滩血水,最终飞灰湮灭。
玉良纨心说这玩儿就跟恐怖电影儿似的,想当年自个儿第一回看贞子的时候也险些尿了裤子,结果第二回呼朋引伴嬉笑打闹也没什么新鲜感,第三回就抱着pizza在床上啃着看,看到一半儿还睡着了。
倒也不怎么害怕,大着胆子上前去围观那一滩血迹,谁知走到近前,床笫之间却又弥漫着一股子甜香之气,早已光洁如新,往梳妆台上一瞧,还是原先那个红杏出墙的女子,正在对镜梳妆,一面摆弄着首饰匣子,自言自语道:“怎么这胭脂膏子又给打开了……”
金文玲看罢,别过脸去摇了摇头:“算上开始那一幕,已经两次了,看来每一回转生,这些冤鬼还能略略的看出不对劲儿来,却又恍然若失,等到想起自己身在无间,就离灰飞烟灭不远了,一个时辰,一场生离死别,果然是十八层地狱罪孽最深重的地方……”
纨贝勒听了这样的解释,心里倒替这两人不值起来,又不是什么真爱,不过一段露水姻缘,何苦来倒害了一条人命,受这样的羁绊折磨。忽然又想起推船的人来。
“外面的那个大白又怎么解释啊?”
“那本夫沉入海中,横死之人不能超生,心中一口恶气未除,肉身不灭,所以推着这艘船,在这苦海之上打圈子,想来原先船上的人早已经困顿而死了,这里便成了一座修罗地狱。”
两人正做着猜测,忽然玉良纨使劲儿晃了晃脑袋:“蜜蜜,我怎么有点儿眼花呀,屋子里好像越来越黑了……”
金文玲闻言警醒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发现空气中似有若无地浮现出许多恶鬼的面目,一排一排挨挨挤挤的,竟然布满了整间屋子!秀眉一凛,伸手拉住了纨贝勒,把他扯到自己身后,一面控背躬身,做个迎迓之礼:“厉王爷,久见了。”
第12章 鬼玺
玉良纨认识金文玲的时间也不短了,还真没见他肯对什么人低过头,上一回在贞娘坟里,那个灰姑娘的姐姐不还是什么侯门嫡女来的,都叫他家蜜蜜骂“贱婢”,还跟个孙子似的不敢还言,这一个什么来头,这么硬气?
见那人头戴金冠,腰缠玉带,面目威严颇有王气,有点儿戏台子上头帝王的扮相儿,捯饬得跟cospaly似的,玉良纨初生牛犊不怕虎,见他对着金文玲只还了半礼,那点子四九城儿里公子哥儿的脾气又犯了,从金文玲身后闪出身来一扬脖子:“你丫谁啊,没看见我们蜜蜜的腰都弯了嘛?”一面回过头来指了指那人,对金文玲悄声道:“什么鬼?”
谁知金文玲柳眉倒竖,杏眼圆翻,一伸手把他扒拉到了一边儿去:“不得无礼!”
那对面王样男子却笑道:“一别经年,贵人身边还是禁脔不断。”
金文玲听了这话忽然脸上微微一红,看得出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虽然已经炉火纯青,却还是被激怒了。
纨贝勒给金文玲扯到身后去,没瞧见他的脸色,见自己忠心护花,人家蜜蜜还不领情,自讨了一个没趣儿,一屁股坐在那架拔步床里,从镜子又瞧见那两具腐尸纠缠在一起,他倒是个傻大胆儿,没事儿人似的翘着二郎腿,见怪不怪听着前头那俩人宫斗。
那王样的男子看了纨贝勒一眼,才转向了金文玲:“不知贵人驾临小王敝处,有何贵干?”
金文玲秀眉微蹙,也怪自己来之前没有摸清这里的底细,只当做是一般的幽灵船,船员水手有什么遗愿未了的,借着这一回暗访,取得几件元青花,下一个角色就可以到手了。
再不曾想到竟是楚江王的活地狱,看来那推船的本夫是下了血本儿,宁可把自个儿的六道轮回断了,也要叫那一对狗男女永坠无间。
心说今儿碰上了硬茬子,面儿上却瞧不出气馁:“今日误闯了王爷宝地,还请楚江王网开一面,解脱无间地狱,放我二人回去。”
楚江王听了这话面带难色:“不是小王有心刁难,实在是那一个冤魂发下宏愿大誓,永世不入轮回,小王虽然执掌阴司,却不似阳间恁般可以徇私舞弊。”
金文玲龙性难撄,见那楚江王与自己打官腔,面上就有些不耐烦起来,冷笑一声道:“瞒者瞒不识,王爷何必打这个官腔?当日他刘彻李世民都能网开一面,凭什么朕就不能!”
这话说得豪横,非但那楚江王浑身一个激灵,就连玉良纨都给他家蜜蜜惊得没坐稳,从拔步床上滑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脚踏上,下巴都快挨着地皮,舌头伸出来老长,忽然想起贞娘妹纸的秘法,缓缓地伸出手来,慢慢地揉了回去……
那楚江王好似给人拿住了把柄,老脸一红,倒像是有点儿恼羞成怒,端起了架子道:“贵人虽命应紫微,如今借尸还魂自身难保,如何却要攀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他好歹也是十殿阎君之一,虽然比不得阎罗天子,同在九五之尊,也受不得金文玲这样的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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