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贞露出怀疑的视线。
他后来还是没多问,应当是他多年刀头舔血的直觉,他嗅不到男人身上有任何世故的江湖气。男人劈完柴就开始生火做饭,熬了一锅菜粥。竹贞一贯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站在旁边看着,男人也没管他,只是有些猫猫狗狗总喜欢对着他露出一副厌恶的视线,好似他是个侵略者。
午饭格外简陋,就是一碗粥,连咸菜都没有。男人把饭桌支到院子里,动物们就在周围围了一圈,等着捡遗漏的残羹剩饭。气氛意外的和谐,竹贞虽然嫌弃餐点寡然无味,倒也没说出来。他很少这么安静地吃饭,主要是面前的人太沉默,和一块石头没什么分别。
“你叫什么?”
饭后,他帮着那人收拾碗筷,顺口问道。
男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在院子里随手捡了一个柴禾,示意竹贞跟上。竹贞看他在沙地上写了“阮平”两个字,字不难看,还有股老练刚劲的气势。
“你读过书?”竹贞挑眉道。
阮平点头,又写了“哑疾”两个字。
“你父母呢?”
阮平摇摇头。
这种对话太困难了,只能靠猜的。竹贞大体想明白了,这人是后来才哑的,父母双亡。看他又像个有骨气的,好歹读过书,不会像寻常的哑巴一样落到上街乞讨的地步。到这里过这种遁世一般的生活,虽然贫困,不过也很自在。
竹贞有些欣赏这样的人。
就在他们“对话”的时候,那条石龙子从树上缓缓地爬了下来,左右四顾一番,然后一溜烟窜到了阮平的肩上。阮平在它背上摸了两把,它就用脑袋拱一拱对方的脖颈,仿佛小猫遇见主人一般。竹贞尽量不去想象那是一种什么触感,估计跟蛇一般,又凉又滑。
“它是你养的?”
阮平摇头,写了“山火”二字。
竹贞想了几种可能,只好依次问出。他当然知道前些日子那场大火,那就是他亲手放的。不过他没有提这个,只是问是不是和那件事有关。阮平点头,用手逗了逗石龙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小屋。
“它老家被烧了,才跑出来的?”
阮平继续点头。
两人居然就这样“聊”了一下午,阮平有农活要干,回答得特别慢,但竹贞就坐在一旁等。与世隔绝的生活格外培养人的耐心,竹贞从未想过自己会过这种悠闲得甚至无聊的日子。他有一个绝佳的听众,所以本来话很少的他,莫名其妙地唠叨起来。
“你是说,你捡了那只猫,是因为它差点被附近的渔民打死?”
说完竹贞就掩住了鼻子,差点打了个喷嚏。阮平在用雄黄熬蒲草,这样扎出来的草席坐垫一类家具才能防虫防湿,是山中必备的工作。
后来阮平又挑着扁担去山下挑水,特别粘人的石龙子还趴在他肩上,竹贞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没走多远他又闲不住了,张口问道:“你这么养着他们,他们又不能给你报酬,有什么意义?”
他的脑子里装了太多价值利益,自然不会理解阮平的行为。这世间钱就可以衡量一切,连命都能买,他难以想象有人会做这种在他看来完全是赔本的交易。
阮平听后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视线有些微妙,接着他打几个手势,大概意思是他不在乎。
竹贞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反正你就是个乡野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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