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是沙扬葛赢了。”瀚海王从腰间的羊皮囊中掏出一块割好的羊肉,塞到苍鹰嘴边,苍鹰尖喙立刻叼住肉,整块吞下。
年老的漠仆缓缓往前迈了一步,再走一步,他就会步入荒漠戈壁之中。在北漠人的眼中,沙漠是极其神圣之地,比之漠神洗浴的月牙泉,沙漠则是漠神护养北漠子民之地。“大王,为什么你要接受世乐世子来北漠?”老人拄着高出自己身子的拐杖,转过头,紧紧地盯着身边高大英武的北漠之主,被漠神烟砂庇佑的北漠的最勇猛的武士。瀚海王已过不惑之年,两鬓风霜渐染,他直挺着背,目视前方,巍然如山岳。他肩头的苍鹰好似受到了主人的感染,双爪紧紧攀住齐格翰的肩头,笔直地站着。
“他是雅兰朵的儿子,北漠太阳之子。”英武的中年人右手按在胸前,虔诚地俯下身子,向着东方拜下。
“太阳之子?”静肃的老者露出轻蔑的笑容,佝偻的身子直了起来,他其实与齐格翰一样高,只不过他一直矮着身子,用兜帽遮住面容,就显得矮小了许多。现在他直起身子,好似一座大山,不可僭越。“你疯了么!他是地母的儿子!不是漠神的!”拐杖被老者重重地掼在地上,沉敛的面容转瞬爬上一抹暴怒,在下巴下编成一个结的胡须随着老者的怒气而颤抖,“那一日的占卜你没看见么!崩天毁地!承天袭云!一统祖洲!你懂这个意思!你懂吧!”老者瘦削的肩膀因为暴怒颤抖不已,漠神的仆人第一次对着漠神庇佑的勇士发出嘶吼,因为他知道这片被漠神庇佑了几千年的平静之地,要掀起一场颠覆的惊涛骇浪。
“我已经把他接来了。”齐格翰有些无奈。
“那就把他丢掉!”老者说。
“阿提萨,你知道这不可能。”齐格翰苦笑,他叫出了漠仆真正的名字,他的漠仆有时候随心所欲起来,让齐格翰都没有办法。
阿提萨叹了口气,又矮下了身,收起了全部的利刺。“北漠未来不会安静了。”老者仰望苍穹,天空蓝得如水洗一般。
“如果这是漠神的指引,那我们也唯有接受。”齐格翰捋了下苍鹰的翎羽,笑笑道,“你看,你虽然不接受雅兰朵的儿子来北漠,但还不是按照漠神的旨意把他接来了?”拍了下老者的肩膀,齐格翰劝慰道。
“是是是,因为漠神告诉我,地母要在北漠苏醒,而不是在那个满是铜臭酒腥醉生梦死的沧落城里醒来!”老者斜睨了一眼身旁的北漠之王,讪讪地道。
“听好了,你是二哥从沙扬刃手里赢回来的,以后你就是二哥的仆从了,懂么?!”沙扬烈居高临下地望着站在面前一言不发的世乐世子,有点不高兴。今天一早他就从沙扬刃的毡帐里把这个还在睡觉的世乐孩子给拉了起来,这个瘦弱的小孩子好像被他吓得不轻,然而等云鸾彻底站在了沙扬葛和沙扬烈的眼前,这个世乐孩子又恢复了一张死人脸,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你到底听见了没有!”沙扬烈可没沙扬葛那样的好脾气,不是说内陆人都很懂礼貌么,为什么眼前这个孩子到现在都没向沙扬葛行过礼?
云鸾垂着小脑袋,看着脚下沙黄的土地。从昨天开始他要么是骑在马背上,要么被沙扬刃抱在怀里,最后被丢在铺满了羊毛毡的毯子上,一直没有亲脚踩着这片离家千里外的土地。直到现在,他真正地踩在这片土地上,云鸾才确信,自己真的来到了北漠。“原来也没什么不一样啊。”云鸾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沙扬烈早被云鸾磨光了耐心,他是瀚海王的三王子,就是昨夜给沙扬葛打气的那个领头的少年。自小沙扬烈就在马背上驰骋,性子也如烈马一般,他讨厌像沙扬刃那样说话带弯的人,也讨厌像漠仆那样神神秘秘的人,他更讨厌云鸾这样一言不发的人!
“世子是怕生吧。”站在一边好整以暇看着沙扬烈训斥云鸾的沙扬葛终于出声,这个世乐来的孩子垂眉低眼,看上去很怕。然而刚才云鸾的自言自语,沙扬葛全部听进了耳中。云鸾是很怕这个陌生的世界,但当他适应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后,他能很快熟悉起来。沙扬葛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嗯。”云鸾嗫嚅了声,轻轻点了下头。
“怕生?”沙扬烈收起了凶神恶煞的表情,尴尬地摸了下鼻子。他不喜欢内陆人柔柔弱弱的样子,倒也不会欺负一个胆小的孩子。
“三弟,先把世子带到我的毡帐里去吧。”沙扬葛笑了笑,吩咐自己的胞弟。
“哦,好。”沙扬烈一直以沙扬葛马首是瞻,他伸手想拉云鸾,云鸾缩回了手,沙扬烈只得悻悻地走在前面,要带着云鸾往沙扬葛的毡帐方走。
沙扬烈已经走了有十步,云鸾却站在原地没有动。沙扬烈没有听见身后有跟来的脚步声,转回头,见云鸾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沙扬烈刚压住的火气蹭地又冒了上来。沙扬烈快步走回云鸾身边,怒气冲天,刚要开口训斥这个不懂规矩的世乐孩子,就被一声更为讨厌的声音打断了。
“三弟不愧被称为北漠的撩如火,烈性随着年岁越来越大了。”大王子沙扬旭从沙扬烈的背后走来,他的身边还跟着让沙扬葛和沙扬烈胆寒的七王子沙扬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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