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世上是真的有人将“家国天下”四个字放于心中的。
萧染本也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性子要强得很,对那些成日里无所事事的士族子弟颇为不屑,不过是凭封荫得来的官职差使,算什么本事?可恨她不是男子,注定无法有一番大作为。
谁曾想,她竟然遇到了秦肃这样的人。
刹那间,萧染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胸也变得开阔起来,再也不必囿于建邺这方小小天地之中。她虽不能飞,却十分高兴地得知有人已飞出了这一方狭窄天地,这样她也可以通过这人的眼,看到一方更为广阔的天地。
她心中这般想着,眼中闪烁着灼灼亮色,愈发衬得颜若朝霞,倒教秦肃呆了几瞬。
秦肃并非看重女子容貌之人。
他这些年也见过不少貌美的女子,可美则美矣,却似乎美得了无生气。重华帝姬算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不光有美貌还有灵气的女子,然而他对重华帝姬,也不过是欣赏而已。第二个,便是眼前这女子。可不知为何,萧染给他的感觉却与他人都不一样,明明只见过几面,却总觉得与她相处十分舒服。
这么一想,秦肃忽然觉得车内温度有些热了起来,便伸手将车窗上的帐幔往旁侧拨了拨。
萧染不知他心中的百转千回,只对秦肃从前的经历十分感兴趣,便缠着秦肃略略说了些他从前在战场上的事。
一时间,车内欢声笑语,气氛融融。
谁曾想,这一幕却恰好落入不远处酒楼上凭栏而望的一位女郎眼中。
不远处茶楼二楼,雕花小轩窗背后,有一梨木小几,几上一角放细颈白釉青花瓷花瓶一只,瓶中插着素色水仙一支。小几后设有坐榻,榻上坐着的,正是一脸懒惫之色的薛静仪。
她今日在府中带着憋闷,便带着女婢出来走走。走了一会,觉得累了,就随便找了间靠窗的茶楼,另要了二楼一间雅间预备在此歇息一会。
正百无聊赖地靠在窗前看着街上的景致,忽然得见不远处有一车辇缓缓驶来。她本只是随意一瞥,未多加注意,却不想帐幔起舞间忽然瞟见半张熟悉容颜,忙定睛一看,似乎正是秦肃。
她心中一喜,眼角眉梢染上亮色,急急出声唤了身后的女婢上前,“采月,你瞧瞧,那车上之人可是义兄?”
采月定睛一瞧,笑着看向薛静仪道,“女郎可真是眼尖,那可不正是秦五郎?”
薛静仪抿唇一笑,睨她一眼,心中琢磨着要不要让采月下去请秦肃上来坐坐,一时有些踌躇。因她今日本邀了秦肃来府中一坐,想着给他亲自下厨做些吃食才好,不想秦肃说今日有事来不了,便只得悻悻作罢。
如今瞧见秦五郎坐了车似往回去的方向走,以为他必定办完了事,终于下定决心,刚要转头去看采月,眼角余光却忽的瞟见他对面还坐了个人。
绛色一角绣精致云纹,瞧着像是个女郎,只一张脸被起舞的轻纱挡住,看不大真切。
发现这个事实,薛静仪的脸色当下就冷了下来,利箭似的目光朝那人射去。她心中突突地跳得厉害,面上显出些恼怒。未防看不清楚,忙身子前倾趴在窗台上定定地望着那车辇内的女子,只恨不能飞身上前将那些碍事的轻纱扒开才好。
可巧此时车辇行到了茶楼正下方,有一阵风过,吹起了遮蔽住车上女子容颜的轻纱。
薛静仪呆呆地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一瞬间怔在原地,眼睛圆睁,半晌不曾反应过来
萧染!
那样的明眸善睐,那样的笑靥如花,生生刺痛了薛静仪的眼。她甚至看见,萧染对面的秦肃面上,亦带着少见的浅淡笑意。
“哗啦”一声,薛静仪的身子从窗台上滑落下来,袖口一拂,正好碰倒了桌上的茶盏,骨碌骨碌几滚,滚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身后的采月和采星一惊,只当薛静仪是不小心碰倒了茶盏,一人去门外唤小二进来收拾地上的瓷器碎片渣子,另一人则上前看向薛静仪道,“女郎,您没事吧?”
却蓦地瞧见薛静仪通红含煞的眸子,一时一惊,顺着她恨恨的眸光望去,却仍是方才秦五郎的车辇,心中好一阵生奇。见到秦五郎,女郎怎的这副恨极了的神情?
再定睛一瞧,又看见秦肃对面还坐了一人,却正是萧染无疑!
薛静仪对秦五郎的心思虽未明说,但采月日日服侍薛静仪,到底猜出了一两分,看着车上秦肃和萧染言笑晏晏的样子,顿时明白了薛静仪在气恼什么。
她不敢撞到薛静仪的气头上,顿时不敢再多劝,只呐呐退至一旁,准备等薛静仪冷静些再上前。
薛静仪死死盯住萧染的面容,眸中喷出愤怒的火花,只觉萧染先前那张顺眼无比的容颜如今却变得虚伪非常起来。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萧染早就喜欢上了义兄!
为什么?
明明义兄说今日有事不能来自己家中,为何转眼便同却坐在车上同萧染有说有笑起来?
薛静仪只觉心中有一团怒火在熊熊燃烧,她死死咬住下唇一动不动。不过片刻,那下嘴唇瓣便被她咬出一星子血迹来,可薛静仪却丝毫不查,目露痛色,心中一阵哀凉遍生。
为什么?为什么上苍要待她这般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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