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娘把玩着手中的纨扇,嘴却迟迟没有张开。
她望了春二娘半日,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姊姊的脸色为何这般难看?可是因操心过度病了?姊姊也真是,横竖三娘年纪还小,哪里就敢劳累姊姊操心了?想来姊姊自己的烦心事儿也多,还要好心惦记着三娘,没病都要累出病来了。细算起来,姊姊长奴近十岁,又是风月中的前辈,奴见识浅薄,原轮不到奴来说话。不过奴与姊姊比,却有一样好处:最是个没心没肺看得开的,少不得斗胆劝姊姊一句:凡事皆有定数,听天由命罢了。姊姊是聪明人,何苦与自己过不去呢?”
春二娘平时做席纠,言辞何等爽利,反应何等敏捷,此刻因自己行为不端在先,加上触动心事,却哪里说得出话来?
她挣了半日,勉强笑道:“三娘说得很是,奴受教了。”想了想,到底不甘落了败相,定定神,抿嘴笑道,“三娘休得自谦,常言说青出于蓝,只怕,再过上一年半载,奴……这院中,无人再是三娘对手。”
让她气闷的是,春三娘笑微微的,并不辩驳,连半句谦虚都没有,似乎那都知娘子已是她囊中之物。
众人见这两人争风吃醋暗打机锋,是看得有趣却甚觉无趣。杨炯便摇头道:“夫子说,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夫子诚不欺我也。”引得众人一片哄笑。
春大娘望着春二娘,想春二娘身为都知娘子,素日何等威风,这院里除了假母春玉娘,就是她了。院里姊妹,谁敢顶撞于她?谁想今日竟受这等气。虽说怨她失言在先,姊妹们素日也不是没有开这等玩笑,算不得大事儿。这三娘到底年轻不懂事儿,太过轻狂了些,哪里知道自己的错处,比二娘更多。
春大娘心里叹了口气,对二娘,却是感同身受,若不是年纪大了,二娘何至如此?由春二娘想到自己,她更比春二娘长上四岁,从前虽不及二娘,却也风光过。如今却是这般模样,好端端地要受这倭奴折辱,也不知道日后是何结局。
她思前想后,倒生出了两分恻隐之心,有心替春二娘解围,笑着推了安倍一把:“你不说要去会那四娘么,怎地还赖在这里不动身?敢是这里的酒好喝些?”
眼珠一转,却又拾起披帧掩嘴笑道,“奴知道了,想必你是怕了?还盖世呢,也就配在奴这里耍耍酒疯罢了。”
春大娘一双眼睛只管盯着安倍不放,没注意到其他人。春二娘却注意到,武敏之似乎冷冷地扫了春大娘一眼。她用纨扇掩住了口,不住地安慰自己:武郎最是知情识趣温存体贴,怎会以这种眼光看人?定是自己眼花了。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可不是,定睛再看,武敏之唇边挂着抹浅笑,优雅地转动着手中的镶金兽首五彩缠丝玛瑙杯,目光一瞬不转地凝注在上面,似乎对那兽首极感兴趣。外间的一切,却是不闻不问了。
安倍一按桌子,怒冲冲地站了起来,又招呼着有没有人同去。
杨炯少年心性,最喜热闹,况且怀才不遇,正想找个人撒撒气。他还存了另一层心思:都说才子佳人,自己这样的才子,这春四娘怎能不爱?虽仕途失意,若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得这心高气傲的春四娘归,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多少挽回了几分颜面。主意打定,当下也站了起来。
高璇高瑾二人闷头狂饮,早有了七分醉意,心里正愤慨不已,怒骂如今这是什么世道,这些无知妇人都反了天了不成?宫中那位,牝鸡司晨已是可恶,这春宅里的不过是个娼妓,却跟着摆什么臭架子?规矩?规矩都是男人定的,何时轮到无知妇人开口说话了?安倍盖世说得对,不过都是些娼/妇罢了。我堂堂长公主的儿子,宫中那位不敢招惹,眼前的这位还怕了不成?不揍得你满地找牙,怕真要以为我李家无人了。
泉在思是在武敏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起来了。他的思维有些迟钝,一时想不明白常住兄的目光究竟是何意思。不过男子汉大丈夫怎能露怯,站起来了断没有再坐下去的道理。我要让你们这些大唐子民看看,高句丽虽亡,但仍不乏好儿郎。
这几个男人各怀心思,摩拳擦掌就要去寻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春四娘晦气。作陪的娘子们,春宅里的,有物伤其类真心劝解的;也有心中不忿想看春四娘出丑却怕春玉娘日后追究不得不虚劝两句的;其他院儿的,更不乏想去见识见识春四娘究竟有何本事敢这般拿大的。一时间屋子里大半人都站了起来,热热闹闹地挤成了一团。
李善与孟利贞一看这情形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二人却是想着到时若闹到不可收拾要去拉架的。李嗣真身为主人,不由也站了起来,尚未开口,门外涌入数人,却是原本在其他娘子房子饮酒,听到动静出来凑热闹壮声势打太平拳的。
一直未出声的武敏之此时突然赞了一声:“好!”
众人回头望去,武敏之握着酒杯,微笑着赞道:“好,甚好,诸位果然俱是好男儿,端的是有胆有识,智勇双全。我武敏之一向狂妄,轻易难得佩服他人。独佩服三国时期的关张赵。不过,今日一见,才知与诸位相比,关云长单刀赴会,张冀德喝断长坂,赵子龙拉江截斗,都算不得真本事。以前武某只恨错生了时候,不能亲眼得见关张赵的风彩。今日天赐良机,少不得要去亲眼瞧瞧,诸位犹胜关张赵的好汉,是如何在这娼门之中大显身手教训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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