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池荷叶半败,粉白色的莲花一片片掉在水面,小舟似的飘飘摇摇,荷杆下隐藏的鱼儿一动不动,像水底长出的墨色竹叶。
刘宏倚在水榭上静望着花叶衰微的莲池,拈了鱼食扬手洒下,逗引得躲藏的鱼儿纷纷走出,翘起尖尖的嘴一口啄下,重重的鱼影仿佛阴雨天挂在檐角下的云。
“争得可真欢!”刘宏兴致勃勃地看着鱼儿争食,手心搓着鱼食,也不着急喂下,似乎欣赏鱼儿争食比喂鱼更加快乐。
身后的长廊响起缓缓的脚步声,刘宏没有回头看,带笑的眸子仍盯着那池中跳腾转挪的鱼影。
“陛下”声音不高不低。
水上漂浮的鱼食已啄得所剩无几,刘宏翻覆手掌,掌心的鱼食洋洋洒洒地掉在水面,他慢慢转过身,轻描淡写道:“听说王允昨天跪了一夜?”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将目光从莲池中抬起,望向榭中恭敬站立的挺拔“男人”,那人长身阔肩,神色容若而暗藏兵锋。
蹇硕郑重地说:“是的,跪了一夜,直至昏迷。”
刘宏把手一举:“坐下说话。”
蹇硕稍稍辞让,二人在榭中石墩上安坐,中间隔着一个椭圆石案,案上摆着一盘黄金龙眼。
宦官与皇帝对坐,自古便是奇观,这足以说明蹇硕在刘宏心中的重要性。
刘宏拈了一个龙眼,轻轻剥开果皮,露出粉嫩如水的果肉,递至嘴边只一吸,水一样喝进了口中,他细细地咀嚼着、品味着,将那果盘推向蹇硕:“所谓何事?”
蹇硕持了一颗,剥皮去壳,恭恭敬敬地递给刘宏:“状告楚枫滥用私刑,将他侄子王朔毒打一顿,然后拉到辕门外斩首示众了。”
刘宏擦掉果汁,拍了拍手:“事实如何!”
蹇硕没有说话,他从袖中拿出一张写满字体的布娟,恭敬地递给刘宏,刘宏懒洋洋地接过,随意地扫了一眼,笑道:“果然如卢植所说,此人是将才。”
蹇硕正了神色,字字斟酌地说:“陛下,王朔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楚枫过分峥嵘,不是好事,需不需要遏制一下?”
刘宏认真听完,不由得摇头叹息:“如果他早生十年,或许能完成朕的宏愿,可惜……”他想到自己的病,不由得黯然失色:“我要为协儿培植一支军队,这羽林军是最好的选择。”
蹇硕道:“那楚枫已经到了宫外,要不要见他?”
刘宏不置可否:“见,我要看他如何解释。”
“诺”蹇硕躬身应诺,亦步亦趋地离开水榭,朝宫门外走去。
直到刘宏吃了五个黄金龙眼,蹇硕才领着楚枫走近水榭,刘宏看了楚枫一眼,目光看向石墩:“坐吧,楚大将军。”
楚枫谦和地说:“末将还是不坐了。”
刘宏沉默须臾:“你杀了王允的侄儿?”
楚枫对他点点头:“如果不杀他,不足以服众,不服众则不足以统军。”
刘宏又拈起一枚龙眼,熟练的剥皮去壳,头也不抬道:“继续说下去。”
楚枫显得深思熟虑:“王朔在羽林军中自成一股势力,如果末将不杀他,就得不到完整的兵权,兵权是主将统帅三军的权利,主主将威势。”
楚枫仰头,声音犹如金刚掷地,铿锵有力:“将帅如果掌握兵权,就抓住了统兵要点,就好比一只猛虎,插上了双翼,不仅有威势而且能翱翔四海,遇到任何情况都能灵活应变,占据主动。”
楚枫微一顿,声音也响亮了:“反之,将帅如果失去兵权,不能指挥军队,不操其实,就如同鱼、龙离开了江海,欲求在海洋中自由遨游,奔涛戏浪,犹如痴人说梦。”
刘宏一震,目光炯炯地盯着楚枫:“所以你杀王朔是对的!”
楚枫肃然道:“一员将领,如果失去了按自己意志指挥军队的权威,上受挟制,自己只有虚名,下不能指挥,命令不能下达贯彻,指挥不动,任你有多么高的才能,也无从施展,也只能毫无作为。”
刘宏微一怔,良久才道:“罢了,你下去吧,这件事朕不追究,但你要帮朕练出一支精锐之师,否则人头不保,明白吗?”
楚枫并没有立即离开,他踌躇了一会:“陛下,末将有事要说。”
“什么事?”刘宏起了浓厚兴趣,眉眼里的不耐消融为淡淡的笑。
“我需要强弩、精甲、重盾、新铸的刀枪剑戟!”
刘宏闻言,摩挲着颌下葱郁的胡髯:“这件事朕考虑考虑。”
楚枫喟然一叹:“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羽林军久不上战场,甲胄生虮虱,如今又闻号角金鼓,匣中剑还能自应呼?”
面对楚枫的暗喻,刘宏不恼不怒,自从王甫伏诛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眉眼中的笑意不减反增:“蹇硕,明日挑千副精甲、五百刀剑、两百强弩、两百重盾,给楚大将军送去。”
蹇硕诧异了一下,旋即道:“诺。”
楚枫这才微微一笑,笑得是如沐春风,不知怎么,刘宏看到他笑,就觉得特别烦,当下大手一挥:“下去吧,朕真的不想见到你,每次见你都会有事发生。”
楚枫见目的已经达到,他也不做停留,当下朝刘宏一拜,在蹇硕的带领下走出西园。
“你觉得如何?”等蹇硕回到水榭,刘宏不疾不徐的询问。
蹇硕沉默须臾,肃然道:“用好了是将才,用不好是乱才,他是不错,但过于峥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王家岂会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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