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骞是个热衷于探索的人,可他觉得自己这一年来的运气实在不行。先是西南探路出师不利,既然探不成路,那么驰骋疆场、建立军功总可以吧?这也是他从年轻时就有的梦想,前年他也曾跟着大将军卫青参加过定襄战役,回来就封了博望侯,也没觉得有什么太难嘛!
没想到,今年自己统兵一万出塞,上面没有卫青罩着,这才实实在在的知道带兵打仗的难处了!右北平一战不但无功、而且有过,把封爵都弄丢了,好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意兴怏怏,一直到了秋末,才算重新振作起精神来。
其实张骞的这个感受,正好印证了卫青是怎么发挥作用的。虽然卫青这个大将军声名赫赫,可是他的存在感却并不强,在他统兵出征时,手下的每个将领都觉得自己是独立完成任务的,可是无声无息之中,其实是他把整个事情连接起来的。
一般人看卫青,只能看到他中和恭谦的表面,却看不到他上善若水的内里,前者的确像儒家,后者则确实近于道家了,所以素宁作为张良的后辈门人,“儒皮道骨”的看法还是有见识的。说到底,华夏兵家素来不离道统,卫青有这个境界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若是他的内心没有相当的境界,反倒不是一代华夏名将应有的风采了。
张骞虽然被褫夺了爵位,但只要遇到事情需要,陛下还是照样找他商量,因为刘彻是个恩威并用的人,在一定程度上他的赏罚很分明,立功够了说封侯就封侯,而只要犯了错误,封爵也是说没就没,不过他同时也是一个就事论事的风格,该用谁的时候就用,不因为人犯过什么错误就一笔抹煞他的能力。
而且张骞也不是一个固步自封的人,面对自己的失败,他更愿意找原因而不是找借口,所以当再次见到霍去病时,他提出了一个要求,想去霍部的军营里好好看看,对方则很痛快的答应了。
一样一样的看过了霍去病营中的训练,张骞已经知道人家为什么会打胜仗了。最后,当他站在高高的将台上,望着下面训练有素的虎狼之师,不禁感慨万千,“自己领兵出塞走了这一趟,我总算知道了,领兵和领兵的差距太大了,真可以说是霄壤之别啊!”
霍去病神色平静的听着对方的感慨,什么都没说,张骞却又忽然想起了京中权贵世家们对他的种种议论,不由得又忿然说道,“为什么自古以来,总是有人在前面做事,有人在后面议论?那些在长安城里瞎议论的,真应该让他们都来这里看看!”
霍去病听得出对方是在替自己抱不平,却只是淡淡的说道,“圣人早就说了,兵者非君子之器,那些人既然都以君子自居,又来这里看什么?”
张骞的这口气仍然颇为不平,“我素来知道你是呕心沥血的研究战术,呕心沥血的练兵,但今天亲眼看到,还是深为震撼。虽然与长安城只相隔了几十里,但你这里的情形,根本不是呆在长安城里能想象得到的!在那里根本就没人知道你都做了多少啊!”
霍去病冷冷的说道,“长安城里想象不到的事情多着呢。他们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我有那个时间操心他们知道不知道吗?还不如操心战场上怎么少流点血吧!”
看到对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张骞多少有点为他着急,“你也不要太不把那些人当回事,舆论的影响可不止一时一世!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知道吗?史笔如刀你听说过吗?”
对方却反问道,“史笔如刀?请问还能怎么写我?总不能把胜仗写成败仗吧?最多模糊其辞,不说清楚是怎么胜的罢了!大将军倒是处处谨慎小心,请问那些人就知道他的仗是怎么打胜的了吗?”
这话言辞锋利,可确实是说到了点上,张骞也只得无奈的叹道,“长安城里的那些君子们哪,你若是问他们一场战役是怎么回事,他除了输赢弄不错之外,就只能记得谁受了什么赏、谁封了什么侯,能把地名和数字说全的,就得算一等一的人才了!”
霍去病不屑的一笑,接着他的话说道,“仗为什么会赢、为什么会输,他们不会关注,他们关注的首先是你跟他们是不是一路人,若不是一路的话,那永远也看不惯你。你打赢了顶多说你运气好,以前他们不是一直这样说舅父的吗?现在这样说我,一点也不意外。”
张骞又张了张嘴,意思是还想再劝一下,却被对方一口打断,“好了!这些高尚的正人君子,他们有他们的仁义道德,我不敢说他们有错,但我也不想跟他们多说,大家各行其志吧!多说无益。”
张骞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对方从小被排挤甚至欺负过,但在他看来,也不是太大的一回事嘛,韩信不是还受过胯下之辱吗?大丈夫能屈能伸嘛,为长远考虑,最好还是要识时务,该妥协的就妥协,能周旋的就周旋一下。可是,眼前此人竟然如此冷峻强悍,傲岸得连哪怕敷衍一下的打算都完全没有,让他想劝都找不到话缝儿!因此这口气叹完之后,他只得换了个话题,“接敌时,你的位置在哪里呢?”
“我的位置吗?就在军旗的旁边,后面紧跟我的是令旗旗手,令旗直接受我指挥,全军受令旗指挥。”对于这个话题,霍去病回答得很详尽,还用手指给对方看。
看着张骞吃惊的神色,他忍不住笑了笑,“拜托你不要像个文人似的,不要这样受了惊似的好不好?告诉你,敢冲在这个位置的将领绝对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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