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赖二人等到试期,一同进考。柳公坐在堂上,亲自点名给卷。点至梁梓材名字,把赖本初仔细看了一看,便问道:“本州学士梁栋材可是你弟兄么?”赖本初忙跪应道:“正是梓材之弟。”柳公道:“我一向不闻他有兄,你可是他嫡兄么?”赖本初便扯谎道:“梓材正是他嫡兄,向因游学在外,故未及与弟子同叩台端。”柳公听说,遂将朱笔在他卷面上点了一点,记着了。正是:
说人冒籍,自却冒姓。既将姓冒,又将名混。只求龙目垂青,权把雁行厮认。
赖本初考毕回来,对梁生道:“今早柳公点名时,问及贤弟,我已说是嫡弟了,乞贤弟权认我做嫡兄,写个揭帖去荐一荐,方使我言不虚。”梁生欣然道:“我将薛、赖二兄都荐去便了。”赖本初见说二人同荐便不言语,次日,梁生取过揭帖来开写道:
治下本州沐恩门生梁栋材禀为恳恩作养事,
计开儒童二兄:
薛尚文,系表兄。
梁梓材,系嫡兄。
薛尚文见了拱手称谢。赖本初心里却好生不然,想道:“怎到把小薛开在前面?”沉吟了半晌,便问道:“这揭帖还是贤弟面致柳公,还是遣人去投?”梁生道:“父亲病势虽稍缓,尚未能起床,小弟不敢暂离左右,只遣梁忠去投了罢。”随即唤梁忠来,把揭帖封好付与,教速去投递。分付毕,自进里面侍奉汤药去了。梁忠看着赖本初道:“衙门投揭有常例,使用约费两,方却怎么处?”薛尚文便道:“此小费我当任之。”即取银一两付与梁忠收了。梁忠恰待出门,赖本初道:“衙门里有个书吏,是我旧相识,我今同你到州前去寻他。若寻着了,央他把揭帖投递,一发熟便。”梁忠道:“如此甚好。”便随着赖本初同到州衙前来。赖本初假意寻了一会,说道:“怎不见他,想必有公务在衙里承值,少不得就出来,须索等他一等。”因对梁忠道:“你不必在此久等了,老相公卧病在床,恐有使令,你可先归。这揭帖我自寻着那相识的书吏,央他投了罢。”梁忠见说,便把书与银都交付赖本初,先自回家去了。赖本初哄得梁忠,转身径到州前一个纸铺里,另换个揭帖,把薛尚文名字除去,单开一个梁梓材名字,去向衙门投下。正是:
如鬼如蜮,奸谋叵测。
任贤之人,到被空出。
看官,听说唐时制度没有学臣,凡秀才科举都是郡守举报,儒童入泮亦是郡守考选。柳公久任襄州,已曾将梁生举报两次科举,只因梁孝廉以其年幼,不肯教他去。梁生又道父亲年老,不忍远离,为此,两次都不曾进京应试。柳公见他不以功名易其孝思,愈加敬重。如今他开荐的儒童,那有不听之理?况前日点名给卷时,已曾留心梁梓材名字,今又见了揭帖,便把他高高的取了。报喜的报到梁家,赖本初十分欢喜。薛尚文竟落孙山之外,甚是扫兴。梁孝廉只道两甥同列荐犊,却一取一不取,还信是毕竟赖家外甥的文字好。次日,梁生免不得率领赖本初去回谢柳公。只见州衙前已悬挂白牌一面,上写道:
正堂柳、示谕营门员役:凡一应谢考新生,止收名揭,俱免参谒。
梁生见了,遂将梁梓材名揭与自己的谢揭都递与门官。门官见了梁生,便道:“今早老爷分付,若梁相公来,要面见的。”梁生听说,便教赖本初先回门官,一面入内通报。柳公传命,请入后堂相见。梁生见了柳公,先谢了他,然后从容言及表兄薛尚文曾求提拔,未蒙收录。柳公惊讶道:“前日贤契揭上止开得令兄,那姓薛的从未见教。”梁生心中疑惑,唯唯而别。出了州衙门,便唤梁忠问道:“前日荐揭可是你亲来投递的?”梁忠道:“前日赖官人同老奴来要寻什么相知的书吏,托他去投,因一时寻不见,打发老奴先回,他自己去投递的。”梁生闻言,已猜是赖本初偷换了原揭,便教梁忠:“你去问那衙里柬房书吏,说我前日荐揭上开写的儒童是一名,是两名,问明白了,快来回报。”梁忠领命去了。梁生回到家中,把柳公所言询问赖本初。赖本初支吾道:“贵人善忘,想必柳公失记了。”薛尚文便道:“吾闻柳公极是精明,如何会失记?”赖本初又转口道:“秀才人情听了一名,已为破格,如何听得两名?柳公不好直言回覆,故作此权变之词耳。”薛尚文只是摇头道:“这事有些跷蹊。”梁生道:“不须疑虑,我已遣梁忠到柬房去查问了,少不得有个明白。”
言未毕,梁忠已回。薛尚文忙问道:“你到柬房去,可曾查明么?”梁忠道:“柬房吏人说:‘柳爷发案时,先把真才取足了,然后将要听的荐书逐一查对姓名,填写在案。你家梁相公荐揭上止开得嫡兄梁某,并无别个。’老奴因想:此揭是赖官人当日亲自投的,岂有差池?还只怕柬房所言未实。那吏房见老奴迟疑不信,便道:‘原揭现在,你若不信,我把与你看。’老奴看那揭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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