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昏黄的阳光中清醒,房门紧闭,可屋外众人的嘈杂还是清晰可闻。
杂乱的单人床,单薄的书架,老旧的写字台,还有紧靠墙角的女士自行车,
这无疑是她的狗窝,舒适的狗窝,可不知为何,这一切又有些陌生。
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让她有些迟疑,她抚摸过盖在门窗格栅上的帘布,那是
一种令人怀念的亚麻感。
外面的人声越来越清晰,他们似乎在讨论著晚上要吃什么,她眼见那阳光的
黯淡,心里觉得这时候才讨论为时已晚,不解地打开了房门。
大哥、大姐、二姐全都在场,连大姨、二姨甚至是很久没见的姑姑也都在,
甚至有邻居的奶奶。
「小四起来了啊。」
出声的是她都快忘记了的姑姑,她好像住在河北老家,是真定还是定兴,据
说在老父亲小时候曾得过大病,捉襟见肘让爷爷他们曾把父亲弃于街上,是这个
姑姑把可怜的孩子背了回去。可她很奇怪,姑姑不应该比父亲年纪长上很多,怎
么看起来年轻许多。
「你想吃什么,苏茉。」
母亲择着芹菜漫不经心地问着小女儿,「你爸想吃面条,你想吃什么卤?」
「爸?」
果不其然,是那个老头。那个把寸头剃短到和秃头没什么两样的瘦高老头囚
在阳台边的躺椅上,弹着烟灰吞云吐雾。
「爸?!」
她的父亲早就去世了,她很清楚这一点,那么这是什么情况?
老人没有回答,他抹了把脸,继续抽着香烟,那高耸的颧骨不怎么打理的胡
茬就和曾经一模一样,身上还套着他最爱的毛坎肩。
「爸!别抽了,你——」
你就是肺癌死的。
她没有说下去,她不知道如何开口,记忆慢慢地涌现,她又想起了那个冬天。
父亲的肺癌查出来时已经进入晚期了,即使住进肿瘤医院,即使托人找关系
让最权威的医生当主治,也不能抑制住癌细胞的增长,不久便转移到了肝脏……
肝癌,那是最疼通不过的病症,医生每日给他注射吗啡才能缓解一二,那个顶天
立地的汉子身体越发消瘦,精神也越加萎靡不振,父亲怕死了,可他又十分清楚
自己躲不过去这劫难,在他和全家人的痛苦与煎熬中,逐渐神志不清进入昏迷,
待最后心跳停止,母亲也不再选择抢救。
【老牛说过,他已经活够了,别难为他了。】
母亲的泪水中带着无奈,为父亲病情奔波甚至找偏方寻巫医的家人也都放弃
了,等人们回到家告诉那个小子,幼小的序礼惊到半天不能理解。
【姥爷死了?】
人们没有告诉他父亲的病,甚至住院的事也没告诉他,谁去医院看父亲都要
避免让他知道,他知道的只是某一天开始那个老头便不再去幼儿园接他了,然后
不知不觉中,一个生命骤然而逝。父亲去世的那晚,她抱着他一起入睡,两人互
相凝望,没有说话,他们知道,只有他们才能体会互相的心情,那种失去那种迷
茫。
「爸,爸!序礼呢?他人呢?」
人们没有听见她的叫喊,只有那老头,那看不清他眼眸的老头,抬了抬下巴
,示意她向身后看去,她猛地转回头,看到了刚进门的男孩,他好像比她想象得
大了点,他印象里的小男孩依然身姿挺拔,帅气俊秀,他穿着不知道是什么学校
的滑料校服,他向门看去,面露微笑:「进来吧,没事,进来——」?他的手从
门后拉出了一只嫩白的女人小手。
「序礼!!!」
瞬间的愤怒让她头晕目眩,她睁开了眼睛,全身出着虚汗,原来是一场梦。
夜还深沉,她揉弄着自己的披肩短发,找着自己的小宝贝儿,看到她在身侧
的婴儿床中熟睡,不禁松了口气,小姑娘很让人省心,远比她的父亲让人省心,
要是像她爸一样哭闹起夜,她可是伺候不了。
她出了门去找水喝,朦胧间看到了上厕所的母亲,她小声地唤着:「妈。」
自从她和家里人挑明了自己和外甥睡了,便住了回来,而且还住在外甥的房
间。这样的她,家里也没人觉得管得了了。开始她和其他人碰面经常欲言又止,
即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母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段才开始逐渐能正常对
话。而且她先不论,在东瀛那小子还惹了一身骚,家里人其实还在劝他打了孩子
,他态度坚决,也只得作罢。当然,她是支持序礼的决定的,虽然她恨那个女人
,但不管怎么样孩子没有错,就像她的小莉莉,难道她和序礼是冤孽,她就不该
出生吗?
夏去秋至、秋离冬来,时间一长,所有知情人也只能接受了这个现实,外人
看到她回娘家住,也只当是现在的年轻人好个离婚,毕竟姨甥没结婚国法也管不
了他们,而且小莉莉怎么说也是二姐夫妇的孙女,二姐在痛骂了她几次后,更疼
二个情种的女儿了。
【你嫂子早就说过,你们肯定有事,说不定哪天要搞出事来;本来以为你结
婚了,没想到……】
她和序礼觉得瞒过了所有人的luàn_lún,结果只是人们当看不见而已,连眼前的
母亲都曾经在暴躁后嘟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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