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的棋局,纵使起手再完美,结局也不过一滩散沙。
现在会是没有归宿的归宿。
帝国的砥柱仿佛一棵行将就木的古树,朝着齐桓公的面门一倾而下。
子夜,轰隆一声巨响。
桓公从刚才惊恐的梦噩中惊醒,一低头,发现胸前衣襟遍湿。
“桓公,太医有急事相禀。”
齐桓公紧紧揉着日益发疼的太阳穴,“何事。”
而接下来的事,真正让齐桓公惊出了一身冷汗。
齐桓公几乎是跌跌撞撞、一路小跑冲下台阶的,那夜色中恍如惊鸟的瞳孔告诉我们,帝国一定发生了什么变动。
是秦将远伐?或是周朝式微?
是晋君国乱?还是楚夷临犯?
不,是管子将逝。
管仲终于看见了齐桓公,不同于往日的是,他看见的分明是一个大惊失色、惶恐无措、欲语泪先流的老人。这哪里是昔日里谈笑风生,器宇轩昂,威震列国的一隅霸主齐桓公!
外面轰的又是一声雷响。
齐桓公与管仲就这么对视着。这一刻,管子从桓公的眼眸里看到了病衰的自己,而桓公则从管子的眼里看到了帝国的坍圮。
“天丧予!”齐桓公一把握住管仲的手,手掌间那已如枯枝败叶的纹路,依稀纵横着桓公的泪。
当下之急,是速速确立相位,齐桓公希望能从管子的口中得知下一任辅佐的能臣之名。“如今天丧予,仲父以为当朝群臣,谁可堪丞相之大任?”管仲迷离着双眼,缓缓说道:“知臣莫如君啊。”齐桓公的眉心又渗下几滴汗,“那么,易牙此人如何?他勤侍寡人如此多年,且忠贞不二。曾烹子作羹为寡人去病。依仲父之见,易牙可否为相?”管仲本已迷离的双眼突然重聚凶光,猛然地摇头,惊道:“不可,不可!易牙,小人耳!天下父母都爱惜自己的子女,易牙却能将自己的孩子烹羹献于主公,还有什么更残忍的事不能干呢?主公远之!”
“那开方呢?”齐桓公皱皱眉头。“开方亦不是好人!人情莫亲于父母,开方连父丧都不挂在心上,哪里去谈什么忠诚之心!一个人抛弃双亲来迎合主公,一定是佞臣小人,湾主公远之,若。。。若。。。若不远之,则。。。则杀。。。则杀之!”管子残喘着,几乎快说不出话来。齐桓公凝视着管子,点了点头,道:“竖貂可否为相?”“此人。。。此人当是奸臣,不合。。。人情。。。不合。。。若不远。。。则杀之。。。”管仲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眸就此定格,神情恐惧无比。
或许,是因为他看见了今后的一年里,帝都上蔡的风中飘着的血腥。
或许,是因为他看见了今后的一年里,即将陷入重重劫难的齐国,一蹶不振。
或许,是因为他看见了今后的一年里,齐桓公将独自与狼共舞。
可惜,至少此时此刻的他,是看不到那天了。
可惜,至少此时此刻的他,是看不到就在齐桓公病榻探相的那一刻,宫内,觥筹交错,为的是庆祝某人的即将离世。
宫内,易牙,开方,竖貂相互敬着酒。就在管仲迷离的那一刻,他仿佛看见,易牙在一旁抹了抹嘴角的油渍,看着自己,却得意地笑着。
那年秋天,上蔡多了一座坟头。坟头上的白绢随着风飘散,又随着风飘落。
齐桓公木立在朝堂外空旷的广场上,望着浮云变幻的苍天,心里突然觉得空空的。
此后的一年,齐桓公的几个儿子开始勾心斗角。
天下正在悄悄易色,可似乎没有人觉得不妥。
至少易牙,开方,竖貂不觉得。此刻,一个大计划在他们的脑中酝酿而出。
公元前643年,一个秋风萧瑟的午后,齐桓公微倾身躯,瞄了一眼立在廊下的这个装束怪异、面色蜡黄的女巫。没好气地对开方道:“此人。。。就是你所谓的女神仙?”
“回禀主公,正是。她可厉害着,主公明君,必不以貌取人,当以力现能。此神仙有神鬼力,当保主公重焕青春,大业千秋万载。”开方行礼毕,回头扯了扯女巫的衣袖。
“噢?当真?听臣子开方说女神仙不食五谷,寡人好奇。女神仙以何物为济?”齐桓公问。
“小民不以杂谷为伍。已三年不饮醴泉,三年不知肉味。”女巫道。
“那。。。你何以至今日?”齐桓公揉了揉太阳穴,脑壳的疼痛已经让他难以仔细思考,甚至视力都出现了模糊。
“小民只吸日、月、星三光之气,得以至今日!”女巫脸色紧绷。
“好!好!尚好!快,快,快快入内,医治寡人之病。”末了,齐桓公似乎又想起什么,“来人呐,重赏开方!此国之忠臣,天下之能臣,群臣当以开方为模,群臣知否?”
“知。。。”望着忙不迭下跪的群臣,开方狭细的眼眸突然亮起了光芒。
这个冬天,异常的冷。
“这天冷的,还变天了不成?!”在上蔡大街上做活的百姓不由得哆嗦,抖抖身子,咒骂道。
是的,变天了。
齐桓公很久没有出现了,宫中传闻桓公与女神仙研究巫蛊之术颇有心得已有数月,齐桓公已经从当初的萎靡变得精神有嘉,可不进酒米,故愈来愈沉迷于巫蛊。并在外搭三尺围墙以防骚扰。
可惜,这话传到易牙的耳朵里,连一点可信的价值都没有。
因为,这话的源头就是他和开方商议的。
所以,他永远记得那个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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