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残阳下的玉佛寺公园空旷沉寂,树上的红叶,宛若苏玥莫名的叹息,轻盈起舞,陨落一地。东边玉佛寺的屋脊金黄发亮,氤氲的空气中弥漫着野草湮灭的气息。陈否极拎着皮包,猫着腰缓缓地走在一条石子铺成的小径上。下午下班后,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驱车来到这个僻静的地方。他给苏玥打电话说单位晚上有应酬,可能晚点回家。苏玥也听出了话筒那边丈夫的疲倦,沉吟片刻,说了句早点回来就挂了电话。自从上周回到金州市后,连续5、6天他都没有见过黄曙来的影子。今天下午他给赵喜子偷偷发了条短信,询问黄总的行踪,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收到一条回信:“我在金州饭店,老总去向不明。”就再没有下文。他又战战兢兢地找总经理助理沈梅,这个香味袭人的新潮交际花,耷拉着眼皮正在修指甲,看了一眼面前这位落魄像十足的部长,没有正面回答他,却反问道:”有要紧事吗?“陈否极说要给黄总送出差补助。沈梅不屑地瞄了他一眼:“你先拿着吧,黄总和常部长去发改委了。”她说的常部长就是开发部的常晋仕。陈否极跌跌撞撞回到办公室,打开一包存放了好久的香烟,他太需要尼古丁的慰藉了,尽管他很少抽烟,可现在却急需呼吸到那股烟草味。但是,满房子却找不到火源,最后只得作罢,懊丧地坐在椅子里冥想。他想到了昔日黄曙来对他的信任,想到了前段时间当他陪黄曙来出现在这样或那样的公众场合时,同僚们向他投来的羡慕目光,想到了前不久在电梯里遇见前任马占林时,对方拘谨而又尴尬的表情,他更想到了从西京回到金州市下车时,在大厦门口迎接他们的副总经理陶凯轻轻拍打他肩膀时,那带有嘲讽意味、微微上扬的嘴角,他想到了黄曙来上楼时,扭头向他瞥来的迷离莫猜的眼神......最近几天,陈否极都在寻找时机找黄曙来解释,可是一方面黄曙来这个巨钟上的秒针没有停下来的征兆,另一方面陈否极隐隐觉得他正在被这个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大人物有意甩远,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他,无法让他回到那历历在目、恍若昨昔的光环之下。沈梅说到常晋仕时,明显提高了声调,这明确无误地证实了陈否极的看法,黄曙来在用巧妙的说辞镇压了他之后,马上将他置于和前任马占林同样凄惨、孤独的地步。他知道,之所以他的人力资源部长的位置还在,得益于自己是一个谨言慎行之人,那个秘密至今只有他、黄曙来和林雨三人知道,还没有扩散到外面。人力资源部长的椅子给他留下了,但是随时有被易主的可能,而能否保留住这个位子,就在于他陈否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不能经受住黄总各种各样的考验。走在这条幽长的小径上,陈否极觉得自己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而那个平日里极力彰显温良恭俭让形象、胸毛浓密的黄曙来,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像一个在草原上伺机扑向猎物的大花豹。
有些累了,陈否极想找个地方歇歇,前面有一排木椅,就在转身向前走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旁边的古槐树下冒出来一个高挑秀丽的女孩,并朝他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陈部长,你也在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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