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泊昭将茶杯搁下,察觉到凝香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遂是失笑。
凝香垂下眼睫,她虽身在后营,也深知这一场战事的不易,他辛苦得来的江山,舍命守护的江山,又如何能够舍下?
“怎么了?”见她不说话,梁泊昭握住她的柔荑,出声相问。
凝香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咱们,是不是要回京了?”
梁泊昭微微颔首,道;“不错,再过几日,咱们便启程回京。”
凝香想起女儿,只觉得心都揪紧了,双眸也是浮起一层氤氲;“和九儿分开这样久,回京后,也不知她还认不认得我。”
九儿如今已近三岁,与父母分开时还是个奶娃娃,压根没有记事,这样久的日子,定是早已将梁泊昭和凝香忘在脑后。
想起女儿,梁泊昭心里也是一黯,只道;“如今天下已定,回京后咱们将九儿接回身边,来日方长。”
凝香动了动嘴唇,隔了片刻,终究没有忍住,声音微弱的说出了一句话来;“玉嫔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凝香说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声低婉柔和;“你别太难过。”
梁泊昭已经忘记玉嫔长得是何模样,只隐约记得那女子眉宇间有几分相似凝香,然而时日太久,终究是记不清楚。
他没有出声,只微微摇头。
“今后,九儿就要多了一个弟弟了。”凝香声音依旧娇柔,虽是竭力在轻描淡写,故作轻松,可喉间的颤音,还是将她的心事倾泻而出。
梁泊昭紧了紧她的手,只觉无话可说。
凝香看了他一眼,声音低柔,“你是皇上,需要子嗣,我都明白。”
要怪,或许只能怪她,无法给他一个儿子。
“你不明白。”梁泊昭淡淡一笑,眸心渐渐浮起一丝无可奈何。
不错,他是需要子嗣,然而他却曾答应过凝香,此生子女必从她腹中所出,若违此誓,天理不容。
可他,却还是任由旁的女子生下了他的孩子。
凝香不解的看向他,就见梁泊昭一双黑眸笔直的看着自己,他的声音平稳,开口道;“香儿,我不愿瞒你,我变了。”
凝香心头大震,颤声道;“相公你说什么?”
梁泊昭目光沉稳,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当夜我虽酒醉,不知玉嫔是如何进的元仪殿,而在翌日即便太后将她封为美人,我若想除了她,也还是易如反掌。”
凝香心头一震,喃喃道;“除了她?”
梁泊昭点了点,继续道;“听闻你带九儿出宫,我再没那个心思去处置玉嫔,无论如何,大错已铸,便由着她在宫中住下。直到,太医来告诉我,她怀了孩子。”
凝香心口砰砰跳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我曾与你许诺,今后子嗣必为你所出,也曾说过,咱们有九儿一个便已足够,终究是我背弃诺言,负了你。”
凝香摇头,“我不怨你,那时候你还不是皇上,又哪里能知道如今的事?”
再说,即便他允过那些诺言又如何,满朝文武俱是在盼着他得到子嗣,当玉嫔有了身孕,举国欢庆,前朝与后宫都在期盼着玉嫔能一索得男,大乾龙脉得以延续,他难道能下令打掉自己的亲生骨肉?就算他疯了,其他的人也会与他一道疯魔不成?
“是,那时候我还不是皇上。”梁泊昭声音低沉,说完,淡淡一笑。即使寂寥,又是自嘲。
而当这个皇帝坐久了,他甚至自己都不清楚,他究竟会变成何样,他又究竟会不会如凝香所说那般,今日有了玉嫔,明日便会有宝嫔,珠嫔,珍嫔,他又究竟会不会忘记凝香。
不必说凝香每日的不安与惊惧,就连他自己,都毫无把握。
深宫之中,朝堂之上,最难保留的,唯有一颗初心。
当日,他为保妻儿太平,拼命得了这天下是真,当他得了九儿,不愿在让她在受生子之苦是真,以至于后来想将侄儿接进深宫,日后立为太子是真,就连他当日许下的那些承诺,子嗣尽有凝香所出,这话也是真。
可如今,他留下玉嫔是真,由着玉嫔生下他的孩子也是真。
他能负他这一次,又何尝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梁泊昭看着凝香的眼睛,过了这些年,凝香还如初见那般,心思单纯,温婉娇弱,并未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有丝毫改变,她无微不至,千依百顺,却唯独无法与他推心置腹,与他心意相通。
他极少有她说心底话,并非不愿说,而是没法说。
她说的不错,她实在当不好他的皇后。
她能做好的,只是一个寻常村妇。
可偏偏,他成了皇上。
皇帝终究会有三宫六院,不会独守一个女人,或许有一天,雄鹰还是会忘了那只云雀。
梁泊昭闭了闭眼睛,伸出胳膊,将凝香揽在怀中。
“相公,你怎么了?”凝香有些不安,在他的怀里抬起脸蛋。
“没什么。”梁泊昭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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