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说声“早些休息吧”,去开了隔壁房间,问谁睡这里?庄之蝶去看了被褥,说这边比那边的干净,嫂子睡在这里。阮知非就告诉了厕所在哪里,水房在哪里,一一罗索过了,摇摇晃晃上了楼。楼道里一时寂静无人,庄之蝶去水房打了水,也给汪希眠老婆打了水过去。说:“你洗了睡吧,今晚天凉,能睡个好觉的,明日早上我来敲门,咱去老孙家酒楼吃羊肉泡馍的。”过来关了门在水盆里擦洗了身子睡了。庄之蝶好酒量,虽然一瓶酒有一半让他喝了,但并未头重脚轻,反倒异常兴奋。睡在床上听了一阵雨声,就作想汪希眠老婆。对于汪希眠老婆,十数年里他一直好感,但不敢对人家有过多想法,只道是内心深处的一个秘密的单相思。听了她刚才话,原来她对自己也是一副衷肠!咀嚼了女人说的让他不要再说什么,翻过身去便竭力不去想她,但不去想,偏要想!焉能不想,竟把这女人与牛月清比较,与唐宛儿比较,与柳月比较。三比较两比较,身上憋得难受,下边就直挺挺地竖起来。他并未拉灯点烛,只穿衣下床,在房间里踱了一会,开门站在楼道。楼道里漆黑空洞,心里惶惶,又去厕所小便,没有什么要解,走回来了就去敲那已经关严了的门。汪希眠老婆在里边问:“谁?”庄之蝶说:“是我。”黑暗里闭了眼睛,身子伏在门上。女人说:“有什么事吗?等一下。”门上边的糊了报纸的玻璃小窗亮了;听见她走过来拉开了门闩,却并未开了门扇,然后说:“你进来呀。”庄之蝶推门进去,女人却已披衣坐在床上,下半个身子盖着毛巾被。女人说:“你是不是也听见楼上谁家的猫在叫,怕我想起我那猫的?”庄之蝶说:“我,我……”把门关了,走过去站在了女人的身边,手脚却一时无措。女人明白了事体,低声地说:“之蝶,你?”庄之蝶终于一俯身,抱住了女人的头,喃喃道:“我睡不着的……我……”就将一张水津津的口噙了女人两片薄嘴唇。女人在刹那间伸手也抱住了他,身子那么扭动在空中,毛巾被就拥在了一边,裸露了只穿着一件窄小的粉红色的裤头的身子,样子像一条美人鱼。庄之蝶一下子就连鞋上了床去,女人却瞬间里冷下来,用手挡了,说:“之蝶,这不行的,这样不好,你要对不住牛月清,我也对不住希眠。”庄之蝶还要动作,女人已裹了毛巾被,眼里是一种恳求。庄之蝶就僵住身子不动了。女人为庄之蝶整好衣服,让他重新在床头坐好,说:“我以前爱过你,往后恐怕也难以不爱你,但我们不要这样。这样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如果你也爱我,等我们都老了,也不是我成心要诅咒,假若希眠死在我头里,月清也死在你前头,那咱们再作一场夫妻!假若你我都死在他们头里,那也就是命了。命果真这样,你我违不过它,也就不必拗来。否则你和汪希眠都是名人,况且你我也从此一夜夫妻百日恩,又各自要与各自的人生活下去,那就更没个安生日子过了。”女人说着,苦笑了笑,替庄之蝶抹下了欲掉的眼泪,从胸衣里掏出一个线儿系着的铜钱儿,说:“你刚才也看见这枚铜钱了吧?我戴的是金戒指、金耳环、金手钩,我却没有戴金项链,我不是没有金项链,而是我舍不得这铜钱儿。这是我那次去你们家看牛月清,顺手从你的窗台拿的铜钱儿。我想我已得不到你,却要把你的东西戴在身上,这事汪希眠至今不知道,今日全给你说了,我再把它送你。这不是完壁归赵,是它十几年戴在我身上,它浸蚀了我的汗,我的油,我的体味儿,完全成了我的命魂儿,送了你也让你知道我是怎样一个女人。”女人把铜钱取下来给了庄之蝶,庄之蝶将系儿挂在了脖颈,铜钱却含在了口里,眼泪婆娑地要走出去。已经走到门口了,又停下,回头看着女人,女人手按在了肚腹,脸上在苦笑。庄之蝶说:“你哪儿不舒服?”女人说:“肚子疼,我这是老毛病了,一激动胃就痉孪的,你睡去吧!”庄之蝶要想说:我给你揉揉。但他没有说出口。手在怀里解着什么,抽出了盂云房给他的那神功保健药袋儿,说:“你戴上这个吧。”女人微笑着给他点点头,接受了药袋,看着他开门走了出去。
有雷雨的这个夜晚,双仁府这边的院子里,牛只清、柳月和老太太各自早早地睡下了。不知什么时候,嘎地一声炸雷,柳月惊醒过来,总想象那雷是天上的一个火球,旋转着就落在房顶上,一定是把房顶的琉璃屋脊全击碎了。在陕北的老家,她是见过龙抓人的。那也就是这样的打雷天,忽听村人喊,东头郝二娘被龙抓了!跑去看时,白脸长身的郝二娘在门前槐树下倒着,槐树被拦腰劈了,上半截跌在水塘里还冒着烟。郝二娘却只是个三尺来长的黑炭柴头,唯脚上的一只鞋还完好,鞋是凡力士白鞋,才刚刚用白泥粉涂过。柳月见今晚的雷声声不离房顶的上空,就疑心这又是龙要抓自己吗?就又揭了蒙在头上的单子,拿眼看窗口,是不是有火红的一个球似的东西撞宫而入,或是蛇一样的白光就从外边直来到她的身边。她叫了:“伯母,伯母,你今晚睡得这么死的,我要吓死了!”老太太却没有吭声,再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吭声。柳月恍熄里觉得龙把老太太抓走了,一时间就全迷糊。觉得这一夜龙全来到了西京城里,在同一时间里抓走了汪希眠的老婆;抓走了孟云房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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