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地板上躺了多久才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似乎已经是午夜时分,灯依然开着,发着有些凄凉而惨淡的黄色的光。
我慢慢地坐起了身,尽可能地用无力的双臂支撑着自己爬起来。整个餐厅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温暖和活力,和我空洞的内心,似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打开冰箱的门,里面只剩下哩哩啦啦的几小罐黄豆罐头,和一小盒已经过了期的牛奶。我无奈地把牛奶扔进了一旁已经堆满的垃圾桶里,顺手打开了两罐黄豆罐头,倒进了一个白色的旧碗里,放进微波炉里热一热。
炉子里慢慢飘出了黄豆和番茄酱混合在一起的独特的香味。闻着这股平时最熟悉不过的气味,我的眼眶里突然又涌出了泪水。
这是黄豆的气味,也是曾经的,早已经逝去的幸福的味道。我闭上眼,任凭回忆同涌出的泪水一样涌上心头......
第一次吃黄豆罐头,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去英国旅行的时候,在华威大学的咖啡厅里吃的一次下午茶。记得当还年幼的我用小手抓起勺子,舀了一勺黄豆放入嘴里的时候,黄豆独特的柔软和滑腻的口感,与番茄酱的香醇,让我迅速地爱上了这样小菜。当时妈妈还很奇怪,说他们当年在英国上学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印度菜“了。我却不以为然,觉得这简直就是天赐的美味(事实上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至今还喜欢着很多英国的食品,虽然我身边的大多数人都对此感到十分地不解)。我还说,我以后就想天天吃这个,让当时和我们在一起的一个英国友人都感到十分诧异。
后来,黄豆罐头就成了我的最爱。在我参加ai志愿者项目之前,我和婷婷在一起的那段时光里,我们也经常一起吃黄豆罐头,和橙汁味的罐装鸡尾酒。好像和我一样,婷婷似乎对黄豆罐头也情有独钟。有好几次,我们一天的伙食就是几罐黄豆,再配上一点三明治。有一次在午后的公园里,婷婷躺在我的腿上看书,慢慢就睡着了。我靠在公园的长椅上,听着随身听里的班得瑞,感受着脸上拂过的微风,心里感觉到不是一般的惬意。
突然,婷婷醒了过来,一下子坐了起来。我以为她有些不舒服,便问道:“怎么了?“
“黄豆,我饿了。“婷婷嘟着粉红的小嘴说道。那一刻,我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平淡无奇,朴实无华,却又蕴含了千滋百味,千言万语。
当然,命运无情,一切都早已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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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躺在临终关怀医院里写下这些文字的我,其实早已不再流泪。我不知道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我是期待,还是恐惧。一个本还年轻的面孔,坐在一群已经年逾花甲的老人中间,思考着生与死的辩证,或许,本身就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吧。当然,自己犯下的罪孽,终究是要还的。时间的早晚,罢了。
而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用我最后的力气,最后一点生命之火,和你平心静气地聊聊,那些并不如烟的往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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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波炉里的黄豆终于煮好了。我伸手进去摸了下碗边,竟然一下子被冒出的热气烫了一下。我苦笑了一下,自己竟然忘了拿手套了。看了看旁边,手套挂在冰箱的一侧,有些发黄,发旧,早已没有了那么好的隔热效果。我捧着碗,颤抖着把它端到桌子上,一屁股便坐在了椅子上,喘着气。仿佛这几小步的距离,就已经耗费近了我全部的体力。
一阵剧烈的咳嗽猛然来袭。我赶紧捂住嘴。在几声闷咳过后,我发现手上已经有了一些血丝。我默默地站起身,走到旁边的洗手台旁,用双手撑着洗手台,努力把自己的嘴和手洗干净。抬起头,我看着镜子里的我,熟悉,却又陌生。
一张已经再没有了生气的脸,苍白,颓废,26岁的青年人的意气风发,在我这里,却是破败不堪与风烛残年。
泪水又一次涌上了我的双眼。接二连三来自生活的沉重的打击,已经让我的内心变得敏感而脆弱。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面对未知的未来。那时候他还在,尽管已经变得十分糟糕,可每天晚上在我快要被压抑地发狂时,总还能有一个温暖的肩膀靠着。可是如今,在面对死亡的审判时,我在这边却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了。
造化弄人,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又回到了桌边,大概是我离开的有些久,原本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黄豆似乎有些凉了。我却再也没有了心情去热。漠然地拿起勺子,轻轻地舀了一勺,放在嘴里,熟悉的味道传遍了味蕾,让我不由而然地又瞬间回想起了那些久远的回忆,那一次又一次,在和家人,和婷婷一起,分享黄豆的故事。
终于,我再也忍不住,猛然起身,一把端起碗,把剩下的豆子都倒进了垃圾桶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并不是没有胃口,只是,它唤起的是我心里那份已经快被遗忘的美好与感动。
那天晚上,是我来到美国后第一次一个人睡觉。紧紧地拽着被角,我努力把头埋进枕头里,好让自己哭出来的声音不至于吵到隔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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