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祈海市,早早就进入到多雨季。
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到早上都没有停。
不到四点,纪莫就醒了。
安静的室内只有雨声,空气中也都是潮湿的味道。纪莫盯着天花板看了好几秒,才在一片漆黑里渐渐适应。
昨晚她陪客户喝到一点多,数数时间,睡了还不到三个小时。
撑着手臂坐起身,浑身都是汗,黏糊糊的。
摸到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空调,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在枕头下摸到打火机。
‘叮’的一声,火蓦然撩起,又灭了,剩下的只有猩红的烟头在指间燃烧。
纪莫抱着自己坐在床边,摸着黑,安静地抽烟。
外面雨声不断,窗户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整个天空阴暗的不见亮。
像今天的日子一样,有一种伤感。
纪莫点了点手里的烟灰,想起刚才的梦。
梦里她回到那所高中,坐在原来的座位上。
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教室,洒向她面前的书桌。讲课的是纪莫最喜欢的物理老师,环顾教室,每个座位上都坐着自己当年的同学。
大家在安静听讲。
可纪莫知道,缺了一个人。
鸦雀无声的教室里蓦然响起哭声,同学们都低着头,伤心痛哭。
声音越来越大,纪莫抬头,发现原本挂黑板的墙上挂了一张巨大的彩色照片。照片上那个身穿蓝白相间校服的男孩,皮肤白皙,笑容依旧灿烂。
就像是回到那一天,她坐在学校图书馆的电脑前上了人人网,无意中看到高中同学的动态。
一张熟悉的照片,配了短短的几个字。
“致我们永远的体委。”
屏幕上,他对着她笑。
害怕、崩溃,和空白。
当时的感觉,只能用这六个字形容。
慢慢吐出最后一口烟,手里的烟也燃烧殆尽。
她以为,她再不会梦见他。
浑身黏糊糊的,纪莫脱了衣服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刚刚指向五。
清明节的早上五点,雾气大过天。
孙瑜绅是第一个到的黄陵墓园,天还没亮,雨水反复冲刷着车窗玻璃,玻璃上流下一串串水珠。
他看着窗外,在车里坐了一个多小时。
诺大的停车场里只有他一台车。
同事都劝孙瑜绅不要来,可他还是决定来送这孩子最后一程。这是他的病人,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
心肌炎导致充血性心力衰竭。从送进医院,到最后离世,还不到两个月。
他没有去火葬场,而是直接从家开车来这里。
虽然孩子的离世跟他没有关系,可孙瑜绅心里总觉得,他欠孩子点什么。
天真地想,如果他再尽力一点,或者他医术再高超一些,这个孩子是不是就能救活?
看一眼表,还不到早上六点。
纪莫开车到了一处公寓门口。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05:35。
坐在车里给陈淑华打了一通电话,那头接起的速度很快。
“阿姨,我到了。”纪莫说。
到祈海市郊区的黄陵墓园的时候将近六点,天已经亮了,远处的天空因为下雨被蒙上一层灰。
纪莫的车停在墓地的露天停车场里。停车场里的车并不多,加上纪莫的,一共才四台,停在最近的是一辆白色的丰田霸道,她下车时无意间注意到。
祭祀要用的东西都是陈淑华准备的,纪莫只买了一束紫丁香。
她撑着伞,扶着陈淑华下车。
墓园建在一大片草地上,草地中间由四五列台阶分开,每块墓碑前后都种着花,从山下往山顶望去,一块块墓碑整齐地竖立在草地上,既显肃穆又寂静的让人难过。
纪莫站在陈淑华身后,在山角停了一会儿,眺望那处墓碑。
天空灰蒙蒙,雨声不断,山顶好像离天空很近,像是隔了一层纱,触手可及。细雨中,鲜艳的花和天空的灰暗,形成了一道永远冲破不了的屏障。
将两个世界的人,天各一方。
就在这里,陈睿,长眠于此。
从山底一直走到陈睿的墓碑前,一共需要踏过36层台阶,走过三条石子小径。
墓碑还和原来一样,照片上他的笑也没变,就连墓碑周围绿草的高度都还是去年的高度。
除了时间的流逝,其他的,一点没变。
陈淑华流着泪把祭祀用品一样一样规整地摆放在墓碑前,原先优雅忠于打扮的女人,自从失去儿子后,两鬓泛白,苍老许多。
纪莫安静地站在墓碑前。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陈淑华最后用手擦拭墓碑上流淌的雨水时,蹲在墓碑前,痛哭。
她的哭声,让纪莫心如死灰。
她哭不出来,是不是就表示放下了?
“我想再待会。”纪莫对陈淑华说。
陈淑华什么都没说,看了她好久,点了点头。
雨,有渐渐变大的趋势,脚边激起的水花一圈一圈,打湿了白色裙摆。纪莫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她记得,上一次穿白色裙子还是在高三那年。
那一天,阳光明媚。
春风细雨中,纪莫撑着伞,安安静静站在陈睿的墓碑前,和照片里的人互望。
风,吹起她的长发,撩起裙摆。
发,已及腰。
天地间只有雨声,所有一切都不那么重要。
雨幕中,只有她和照片上那个人。
他们俩,是不是都快被世间遗忘了?
下山时,墓园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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