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楶用兵,老辣狡诈之极,宋军此时在边界筑堡已有两年多,遍地堡寨、烽
屯、营垒,大小道路都屯有兵马,派遣兵马太多,想要不为人知的偷渡,便是难
如登天。这怕这边大军刚动,那边宋军便已察觉。断人粮道需要深入敌后,最重
要便是要隐蔽性和出其不意,若是宋军有了防备,此计便和送死没别。
而嵬名手中总共十七万兵马,各有所差,也没有多余兵力可供迂回,故此嵬
名派出的部队只有三千精兵,希望这只小规模的队伍能够从宋军的防线渗透进去。
毕竟兵贵精不贵多的道理他也是懂得的。
嵬名阿埋对此实是寄予厚望。
其实算算从党项崛起之后,即使西夏最鼎盛的李元昊时期,与宋军野战的大
原则,都是最少集结十倍以上的兵力围攻之,西夏津津乐道的三川口,定羌寨,
好水川等役莫不如此,数量相当之时能胜之战例几乎没有。与其说西夏兵马骁勇
善战,不如说西夏喜欢倚多为胜。永乐城一战西夏更是十丁抽九,举国男丁数十
万围攻宋朝一城,最后还是靠着天降大雨泡塌了城墙才进攻得手。
而大安七年宋朝五路大军压境之时,举国数十万夏军面对数量相当的宋军,
一旦数量上的优势不复存在,便是一溃千里,几乎亡国。最后坚壁清野,偷袭宋
军粮道,后来又扒开了黄河,才侥幸击败其中一路。之后夏军作战便又多了一个
原则,若是数量不能取得绝对优势,必须设法断宋军的粮道,否则宁可不打。
现在宋军集结了近十万人,而自己手中的兵马多个七八万,巍名阿埋也不觉
得有多大的优势。毕竟以前与宋军交战的大胜利兵力差都在十倍以上。故此「断
粮道」乃是他真正寄予厚望的一招,现在野利明山损兵折将大败而归,岂能令他
不恼?同时也让他的心中,对于未来的战事,蒙上了一层阴影……
种朴身穿一幅山字铁重甲,浑身溅满了人血马血,手持一根铁骨朵,上面还
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脑浆,大声吆喝着,身边的宋军士卒们纷纷站好位置,满地的
死尸都来不及清理,只能来得及将负伤的胞泽拖到一边不碍事的地方,这时候对
面西贼好像无边无沿的人马又上来了,那刚刚退走的一批则分散着向两侧退走,
给后面的人清开道路。
各军的将领们此刻都带着人聚集在中军,有的人手里还拎着血淋淋的人头,
种朴的亲兵们将数十个大藤箱里的金银钱钞抬出来,这些军将们各个喜气洋洋,
有的脸上的人血还没擦干净咧嘴一笑,反倒吓人。
这是宋军的规矩,自五代之时便已有之。阵前放赏,军队才有士气,这也是
那些文官士大夫们最看不起武人,声称武人乃是图利小人的重要论据之一。不过
这已经好得多了,比之当年战前放赏士卒才愿意打仗,现在是战后结账,先打再
收钱。
这件事种朴可不敢马虎,当年元丰西征之时,折可适就因为放赏不及时弄得
部下哗变,他自己也险被裹挟,差点被西夏所擒。种朴乃是折可适的好友,这件
事在整个西军中都闹得沸沸扬扬,种朴如何能不知。
普通士卒可不管什么临敌兵机韬略,他们多半连大字都不识一个,有的还是
贼配军,跟他们说什么忠君护实在太过遥远,毕竟他们连汴京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保卫家园,只知道朝廷说了杀西贼的人头能换铜钱,所以打仗在他们
眼中就是谋生的手段,自己在后方的家人能不能吃饱饭就看自己,打完一仗理所
当然要收钱。这种事不可能等到下次,否则谁知道下次自己还有没有命回来。
种朴虽然是武将世家,对这种事也是门清,但是种朴向来以世家子自居,
处处士大夫的作派,对此种现象十分鄙夷,但也是无能为力。
而且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
这是第四次了吧,整整两天,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抓紧时间就着清水
吃干粮。这些夏狗当真是疯子,连晚上都照样进攻,千辛万苦的将他们打退,皆
着就是另一波。
「直娘贼的,这班夏狗莫非中了邪了?!」旁边郭景修呼呼大喘,此人也是
西军之中着名猛将,武勇骁绝,现任环庆路第四将。此刻他竟将上半身脱了个精
光,露出一身腱子肉,上面还纹着猛虎下山的刺青花绣,手中一把大斧子沾满血
肉,但是身上却是伤痕累累,满身血口,他却浑不在意。
「这西贼是打算一鼓作气啊……两天连续不断的猛冲,便是铁打的金刚也吃
不消。」种朴看着阵中那数以千计散落各地的尸体,此次西贼当真是有决死之志,
莫非他们也明白此战实乃决战的开始吗?其中数具尸体尤为显眼,皆是身披重
甲陷阵,所向披靡,最终被泥潭一样宋军大阵团团包围,力战而死。其尸身被乱
箭射得好象刺猬一样,甚至有被乱箭射得太密箭杆支地虽死不坠的。
他们是铁鹞子吗?如此骁悍的勇士,西贼到底有多少?两天昼夜不停的恶战,
西贼的四次冲阵皆被打退,死伤可能接近五千,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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