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是归属于他这无名之人的情债。他突然发觉,他从未以陇右李璘或北境遗孤的身份去爱她,他仍然只是爱她,是一无所有的赤子的爱法。陇右李璘可以因养父的恩德抛下她,北境遗孤可以为未得的权势舍弃她,而他是最无能的无名之辈,他的世界别无他物,他只能以最笨拙最原始的方式去爱她,去求她的原谅和眷顾。
他要回西京去找到她,他不想在她的世界里死去。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违抗他养父的命令。他放樵苏独自北归,自己一路在驿站买换新的马匹,日夜不停向西京奔驰,只求比凉国公的车驾先回京。他冀望可以在李珣的帮助下再见到她。
他见到西京的城垣时已经是十数日之后,他闯进公府大门后,即失去了知觉。他醒来时,昏昏然室内只有一个聋哑老仆和李珣。
“小麑在哪?”
“三弟,你见不到她了。”凉国公和李璟尚未回京,公府中现在主事的是李珣。“六殿下出了事,至今仍在圈禁之中。合家上下,无人知晓他们二人是否还活着。”
他如堕冰窖,寒意切入骨髓。是他将她留在京城,才使她落入这般生死未卜的境地。
“这都是近一月内的事情,加之——”李珣作个手势,意指李璘的“死讯”,“所以无法告与你知晓。”李珣又道:“幸而你早瘦脱了形,加之风尘仆仆,连老仆也未认出当时闯门而入的是你,不然连我也不知道如何收场。”
他陷入长久的沉默。“她还活着,”他突然开口,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她还活着。若她死,我自当知晓。”他仍觉他同她冥冥之中的牵系尚未了结。
李珣向来是这家庭孽缘的旁观者,对李璘和自己幼妹间的纠葛保持着沉默。他知道父亲存着用小妹笼络李璘的意图,更知道李璘对自己小妹的情感早已超过父亲能容忍的极限。
“待到父亲归来,你当如何?” 李珣突然开口。
“如果父亲归京能令她同六殿下平安,我即听命北归。”李璘低声回答。“我只想再见她一面。”
“你见到她,又能如何?”李珣并未将自己对现状的揣测全数告知。
李璘只茫然注视着帐顶,他无法自权势倾轧中救出她,他什么也做不到。他甚至无法确知她如今的心意。他只是一个爱她又抛下了她的无名之人。“她若平安,我只想见她平安。若她遭人折辱,我只将她的仇作我的仇,也就是了。”
“如果她的仇是对着天下至高之人,你也报得?”
“我也报得。”
三十七. 冤孽 西京梦闻录 ( 果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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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冤孽 西京梦闻录 ( 果笑 )三十七. 冤孽
她不知道幽禁中时间过了多久。她在服食药散和性事之间昏昏沉沉,有时连日夜都难以分清。服侍她的侍女只是每日将她妆扮得如瓷偶人一般整洁漂亮,似乎也并不知晓她是谁。
而她的月信迟迟未来,总不是那些邪药的缘故?她在短暂清醒时揣想,月余时间大约总有了。她在元嵩离开她身体时嗤嗤冷笑——她不知自己是个怎样的下贱女子,被自家正经夫君疼爱了许久毫无消息,如今被别人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凌虐倒是有了孩子。
“笑些什么?”他问她。
她不管不顾只在茵褥间闷声笑着,直笑到眼泪也留下来。这是个寻死也不能的地方。她初时还冀望父亲回京搭救她出来,到现在这念头也冷却下来。连她大哥那时的苦痛都不闻不问,她父亲怎么会为了她同自己的君主龃龉。
她放肆的笑声惹怒了他。他将她拉起来,拿开她掩住面颊的双手。她面颊上方才手掌压迫处已变作两抹红痕,她的一双眼睛湿淋淋地看着他。
她在他的肆意残虐下仍然是极美。那样不驯的目光却仍是勾动他的破坏欲。他的手本来是要拂去她面颊上星星点点的泪痕,此时转而自她下颌滑向她的颈项。他一只手试探着扼住她的咽喉,感受她的喉管在他手下挣扎搏动。
“卿卿,如果我杀了你,不知你父亲可会原谅我?”
眼前变得昏黑,头脑嗡嗡作响,死亡的迫近仍然使她恐惧,她还没有疯狂。
他突然放开她,看她跌在他身前不住咳嗽。“别怕,我还舍不得杀你。”
她初时只是低咳,后来竟然扶着床边呕了起来。她近来极少饮食,此时连胆汁和血丝都带了出来。两个侍女忙上前为她揩面,又取青盐来漱口。
他冷眼看着她闭着眼睛低声喘息,她柔软的颈项上是他方才留下的指痕,雪白的身体上下皆是殷红至青紫的种种伤痕。即使是他,也极少这般残忍地对待一个女人。他忽然在意起她近日来身体的变化。
御医的诊断证实了他的猜测。那帷帐中不露面目的女子确是有了身孕。
她果然是怀了孩子。她只陷入更深的绝望,自己被困在此处如同行尸走肉,还要把一个孩子生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而她尚存着母性,竟然仍觉得肚子里那萌发的孽种值得怜惜。
“卿卿,你看,六哥怕是真的不要你了。”
他立在她床前,语气平淡,她更看不清他是何神情。灯火之下她只看他极高大瘦削的剪影。
今上于自己寝殿后锁着新宠的消息终是自宫中不胫而走。
虽是早已知晓元嵩要借着圈禁宁王的时机染指王妃,听得身边人禀报说元嵩的新爱宠已有身孕时,徽静仍是愣了片刻,旧年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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