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唐父唐母亦未事先知晓这一顿晚餐会有阮舒,脸上的表情即刻微妙。
“舒,你来了?”唐显扬好似丝毫没有察觉到这骤然的尴尬,笑着从座位上起身,走过来揽住阮舒的肩,把她从门口带进包厢里,“怎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出去接你?”
阮舒默不作声地和唐显扬对视一眼,忍下心中的不快,没有当场和他翻脸:“不用,我认识路。”
旋即,她转向唐父唐母,十分礼貌地颔首问候:“唐叔叔、唐阿姨好。不好意思,我下班太匆忙,没来及给你们准备礼物。”
“你别这么客套,只是一家人一起吃饭,我爸我妈不会在意礼物不礼物的。”唐显扬体贴地帮阮舒拉开一张椅子。阮舒并没有马上坐下,轻轻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像是在等着什么。
唐母只管垂着眼皮不吭气,最后还是唐父不愿意让场面太难看,发了话:“坐吧,显扬说得对,不必这么客套,我们已经很熟了。”
“谢谢唐叔叔唐阿姨。”阮舒这才不再客气,继而笑着提及,“我前阵子刚得了一块端砚,第一时间就想到叔叔您。今天确实是不凑巧没带在身边,改天我交给显扬,让他带给唐叔叔您吧。您才是行家,我不识货,放我手上完全暴殄天物。”
唐父是个大学教授,文化人都喜欢收藏这些玩意儿。她的这句话不仅投其所好,又隐隐在抬举人,唐父俨然很受用,感兴趣地询问起那块端砚的详情。阮舒拣着话和他聊,倒是不显得局促,缓和了几分气氛。
唐母则至始至终未曾开口。唐显扬一边笑眯眯地时不时和他们二人搭上两句,一边满是讨好意味地给唐母不停地夹菜。
聊完文化人的话题,唐父顺带询问她近期的情况。
她的情况,一直都是同一种状态,根本没什么好问的。阮舒知道唐父仅是出于礼貌,自然不会真的大谈特谈,简单地回答“挺好的”,便停了话。
唐显扬就是在这个时候适时地接嘴:“爸,妈,今天约出来吃这一顿饭,是因为有件事想和你们说。”
阮舒隐约猜出他的意图,心头猛地一磕。唐显扬已然握住她置于桌上的手,拉着她一起站起来,认真地对唐父唐父道:“爸,妈,你们知道的,我和舒在一起很多年了。现在差不多也是时候该结婚了。”
唐父倒还好,控制住了表情,唐母的脸却是一瞬间拉下来。
才缓和没多久的气氛,顿时又陷入冷滞。
唐显扬竟还铁了心一般,添火加柴地继续道:“你们不是总唠叨我老大不小,催促我尽快成家吗?今天我——”
“我们是希望你尽快成家,但不是和这个女人!”唐母似忍无可忍,噌地起身打断唐显扬,怒声质问,“你是想让我们家被人戳透脊梁骨才肯罢休吗?!”
“妈,你不要听外面那些胡说八道,舒她根本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
“难道她对自己家人所做的事,也是别人胡说八道吗?”唐母凌厉的目光毫不遮掩地射向阮舒。
唐显扬脸色微变,突然就被卡了话,随即毫无说服力地辩驳:“舒她有她的苦衷。她只是……她只是……”
阮舒摁住了唐显扬的手背。
唐显扬偏过头来,对上她乌乌的瞳眸,心里头很是紧张,连忙道:“舒,你别生我妈的气,她只是对你有些误解。”
阮舒淡淡地笑了笑:“不是。我想说,你和伯父伯母先聊,我去趟洗手间。”
未曾料想她的反应如此不以为意,唐显扬怔了怔,然后愣愣地点头:“好。”
阮舒不忘朝唐父唐母也颔首示意,才离开了席座,走出包厢。
关上门的最后一刻,她看到唐母气愤地坐回椅子里,并撂了句话:“我们家小门小户,供不起她这尊女大佛!”
阮舒的唇边浅浅地勾出一丝自嘲。
唐显扬今晚的行为,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结果。
说实话,即便这些年见识过不少的场面,更习惯了闲言碎语和指指点点,可方才的情形,她多少还是感到些许难堪。
然而难堪又能怎样?
她气他冲动、恼他未经她的许可擅自强迫她是一回事儿,但她始终念及和唐显扬的情份,没法儿直接给唐父唐母甩脸色。不如她这个外人自行消失,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好好协调。
既然她的话唐显扬听不进去,那只能寄希望在唐父唐母身上,让他们劝服他。
唐显扬是个孝子。他是做不到和父母完全决裂的。否则也不会和她拖了这么多年。
阮舒相信唐父唐母被逼急了,一定会有办法令唐显扬“悬崖勒马”。
除此考虑之外,她也确实是想来趟洗手间——唐显扬点的一桌子菜迎合唐父唐母的口味,几乎全是辣,出于礼貌,她不好不动筷子,吃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受了刺激,现在她的肚子又开始不舒服了,而且觉得犯恶心想吐。
出血量似乎比早上出门的时候要多了些。阮舒想换卫生棉,才记起来卫生棉在包里没带出来,只能作罢。
磨磨蹭蹭地缓了有一会儿,不适感非但没减轻,反而越来越难受。
阮舒勉强打起精神,打算回包厢后就直接和唐显扬告辞。
拐出洗手间后,却是意外地在过道上碰到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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