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糊涂才……才酿成大错。你说,你要我们怎么样?只要你肯原谅他,让他少遭几年的罪……你看,我们的孩子才这么小,不能……不能没有爸爸啊……”然后就是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所有的大人们都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甚至连小孩子也变成了大人之间博弈的筹码。
原本呆坐在椅子上的妈妈突然跳起来:“你的孩子需要爸爸,难道我的孩子就活该没有爸爸吗?你们给我滚!我恨不得把叶鑫国千刀万剐!别以为我不知道叶鑫国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还在记恨着原平,所以故意害死他的!”
妈妈扯着嗓子喊,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光秃秃的树枝上,最后一片被风吹得哆哆嗦嗦的枯叶。
女人哭花了妆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抹诡异的笑容,恰到好处地拿捏出几分信誓旦旦的自信:“那件事难道是鑫国的错吗?他也是为了整个团队的利益着想,最后非但被冠上了爱慕虚荣的罪名不说,连他多年来为团队做出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住嘴,你给我住嘴!”妈妈突然上前扯住她的领子,咬牙切齿:“我不许你胡乱污蔑原平……”
外面压抑的气氛仿佛随时会被挤破的气球,让人时时刻刻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林贝贝躲在房间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每一下都撞击得坚定而有力。
她藏到门后面,看到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跪坐在地上,黑色的睫毛膏混着大片的泪水在眼角晕开,冲刷出两道可怖的沟壑。
一个小男孩站在旁边,一动不动,仿佛一座苍白的雕像,安静得甚至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小男孩只是端正地站着,一言不发。他的目光中露出一种冷冰冰的,不会出现在小孩脸上的那种镇静。
趁着场面一片混乱,小男孩突然扭头跑了出去,衣角在门口倏忽不见。不知道为什么,林贝贝鬼使神差地打开房门,穿上鞋子跟了出去。
走廊上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下一地银白色的光辉。林贝贝在楼梯口发现了小男孩,他抱着胳膊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刺猬。
林贝贝走到他面前,看到小男孩浑身微微发抖,他将嘴唇咬得发白,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他先是瑟缩着往后躲了躲,然后茫然地抬起头。白色的月光打在他脸上,林贝贝看到他的眼睛里泛起一层亮亮的东西,仿佛一汪清冷的湖水,水里倒映出她的轮廓。
心里竟生出一丝怜惜。
不知道为什么,林贝贝对着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她摸了摸口袋,意外地发现竟然有一颗六喜,她朝他摊开手:“喏,这个给你。”
林贝贝背着光,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墙上截下来的一块剪影。小男孩顿了顿,缓缓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糖。
开庭的那天,妈妈紧握着林贝贝的手坐在原告席上。
法官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宣布:“本庭现在宣判,犯罪嫌疑人叶鑫国因肇事逃逸导致被害人林原平死亡,故判处叶某有期徒刑十年,并赔偿受害人家属……”
林贝贝看到被告的家属席上只有叶熙言妻子和其他几个大人,小男孩不在。
那天,下了快半个月的雨忽然停了,阳光灿烂得有点讽刺,上帝宣布大家都一样家破人亡。
多么皆大欢喜的结局。
回忆就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回放,播到末尾,林贝贝的嘴角竟不自觉地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同学,麻烦让一让。”叶熙言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贝贝回过神来之后,蒋莉莉已经乖乖跑到后面的空位坐下,叶熙言满不在乎丢到自己旁边的桌上。
什么情况?林贝贝一脸茫然地看着讲台上的班主任。
“林贝贝同学,你作为我们班级……哦不对,是年级第一名,以后在学习上要多多帮助叶同学。他刚来上课,跟不上大家的进度,你下课或者放学的时候抽空帮他补补课。”班主任搓搓手,笑得脸上的脂肪都聚集到了一块,差点把眼睛给挤没了。
每当班主任对自己的某个决定感到十分满意的时候,就会习惯性地搓手。而往往这种时候,找八匹马来拉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林贝贝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一本蹩脚的小说,讲关于两个仇敌之间的故事。她当时看到一半就把那本书扔进了垃圾桶,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扯的故事嘛!
然而今天她发现艺术来源于生活这句话果然是真理,无论是多么不入流的艺术,生活有时候甚至可以更加狗血。
比如现在,十年后,她正和自己“杀父仇人”的儿子坐在一起,而且对方似乎全然不记得自己的样子。
旁边的人坐下,右手托腮,闭上眼睛。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然后调整到一个班主任看不到的角度开始打瞌睡。
没有打招呼,甚至连一个微笑都懒得施舍,林贝贝怀疑自己是不是蒸发成了空气。
当然,她也没有想好要跟他讲什么。
曾经,当她看到妈妈每晚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爸爸的照片掉眼泪时,她幼稚的小脑袋瓜里萌发出了第一个名为“恨”的念头。于是,在她的世界里,叶鑫国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怪兽,她的任务就是一次又一次地将怪兽打倒。后来,那棵萌芽竟开始疯狂地生长,在她的脑袋里生出无数盘根错节的枝蔓,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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