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接受最坏事实的准备,无论他有多少过去,什么样的过去。”
“你这是变相承认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
章一摇头,“不,我了解的。读人像读书,我们读的早晚,厚度,连续性不同,感受出来的都是不一样的。你没有见到过他在我面前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想不到的。我跟他有很多经历,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是过去的三十年,我没有和他在一起,他也会讲给我听,过往零零碎碎拼贴上去,不管多少,对我来说,那就是完完整整的他。”
凯旋说:“你想的很好,终归也只是想。过去对我们每个人的影响远远超出想象。醒山这本书的分量和复杂性绝对不是你能承受的,更不要说读。我跟你不一样,从他落上第一笔,写成第一个字开始,尽知笔墨纤毫。”
章一的背挺得直直的,“知道我见你第一眼时想什么吗?”
凯旋说:“我还没有听过一个小朋友的评价。”
章一说:“我当时想,如有一天,我也能像你这样多好,因为越是跟他在一起,就越是发觉自己一无所知得近乎可耻。但是现在,我不想了,因为你看事情这样复杂,多辛苦!”
凯旋倒笑了,“要简单直接,可以。我跟醒山,本来是要结婚的。”
章一像挨了一棍子。打起精神说:“是本来。”
“因为你妨碍了。”
又是闷头一棍。
“说起来这本来还应当是在六年前,但是没有。那时候为结不结婚,我们时常争吵,孩子的到来谁都没有料。他高兴得……简直像是孩子的小哥哥,总是满脸好奇地贴上来,‘宝宝就藏着里面吗?’ 正是三个月,最易自然流产的时候,我过分操心家里的生意,一次意外,孩子就没有了。”
一样东西放在章一的面前,她戒备着盯了半天,那是什么?是胎儿的b超照片。钟闵和凯旋的孩子,差一点就来到这个世上的。尽管像小外星生物,她还是认出来了。不敢承认,一直盯得生出错觉,那仍旧是他们的孩子。章一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起那张照片扔到凯旋身上去,叫:“这是从哪找出来的破东西,敢说是他的孩子!”
照片是塑封过的,凯旋拾起来,用手指抹去上面的灰尘,看向章一,一双眼如同被凿开的万年冰湖,飞起的冰凌眼风道道穿心。
章一不甘示弱,胸口剧烈起伏,眼里蓄满泪。
过了很久,凯旋说:“这几年,我一直在国外,现在回来就为了一个,跟他结婚。他是不爱我的了,但即使这样,也不可能跟你结婚。你无法想象他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接受过什么样的教育。他是老来子,跟他父亲的感情非常深。伯父近年来的身体一直不大好,他也老大不小了,传宗接代四字听来滑稽可笑,但却是老钟家的头等大事。不要以为是我耗不起。退一万步讲,就算你入了门,钟家又能等你几年?五年还是八年?”
“你也不用摆出和我深仇大恨的样子。这世上唱白脸的人多了去,总有一两个要唱红脸的。你不能总要他付出,适时也该为他考虑考虑。他为你做的事那样多,有些让你知道,我不信你还有勇气跟他在一起。”
章一几乎原形毕露,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你说!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好了!我要跟他在一起,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跟他分开!”
“只一件”,凯旋说得极缓慢,“因为你,他逼得你妈妈从60楼跳下去,粉身碎骨。”
章一咬牙,太阳穴上的青筋一条条现出来,“你胡说,我妈妈是……”
“是自杀,还是报应?”
章一说不出话了。
“就因为伤害过你,所以要彻底消失。醒山的爱就是这样,将人裹得密不透风,外面的就是一只触角也难伸进,里面的又透不过气。”
“我能站在这里说这番话,不是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最懂他的人而已。”
“章一,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的。你很聪明,该说的我都说了。”刷刷写下一串数字,撕下纸,用车钥匙推过去,站起身,“真心要做一件事,总是有办法的。”
凯旋走出门,林致上来问:“这么快?”往里面张了一眼,“你做了什么?”
“凡人做的事。”
林致进屋,见章一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颈子被掐断了,软软垂着,小小的瘦削的肩往里缩。林致不敢碰她,怕一碰,她就“嘭”地一声躲进什么东西里去了。“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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