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窗,我看看。”
檀香将窗户打开,袭来一股凌冽的寒风,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本能地往被窝里又缩了缩,伸着头往外探。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我突然想起一句话: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今年老天爷倒是肯给个痛快了。”
檀香显然没听懂,傻乎乎地看着我。我笑了一下,又钻回了被窝里。
檀香过来拉我的被子:“夫人快些洗漱用饭吧。今日初雪,老爷要在书堂与小辈们讲诗论文呢。”
谢安的二哥谢据英年早逝,前两日父亲谢裒与大哥谢奕又都已离家述职去了。整个谢园,一家子的小孩儿都丢给了谢安一个人照顾。
“他们讲他们的诗文,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看电视。”我将头往被窝里又缩了缩。
檀香已经懒得管我的胡言乱语,急道:“老爷让您去呢。今日晨起,特派人来请了。”
我一个激灵。我才不要去呢。我一个现代人,吟诗作赋是我的死穴,去了只能是丢人。再说了,从前的刘氏可是个大才女,我要是去了,一句答不上来,肯定就露陷了。于是我冲着檀香连连摆手,说:“我不去,不去。你就说我不舒服了。”
檀香知道我在撒谎,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悻悻地嘀咕了一句:“从前您不是最喜欢讲论文义的嘛。”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立刻叫住了她,问:“大爷家的小姐和公子也在吗?”
檀香:“大爷家的三公子和大小姐都在呢。”
我喜的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谢奕的三儿子便是日后以淝水之战的北府军主帅谢玄,而他的大女儿正是那个有咏絮之才的,本姑娘的偶像谢道韫是也!
与偶像见面的机会我当然是不能放过的,可我不能真的去和他们“咬文嚼字”。思来想去,本姑娘终于想到一个自认为十分圆满的方法。
于是,此时书堂屏风后面,悄无声息地坐着了一个我。
谢安的这场文学探讨竟然还被“流芳百世”了下来。没错,就是那篇《世说新语·咏雪》。
“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谢太傅寒雪日内集”,“谢太傅寒雪日内急”。在一个下雪天,我们的谢太傅内急了。反正我第一次听到这篇文章的时候,真的以为是“内急”。当时还想,古人真无聊,别人内不内急关你什么事,还给记录了下来。言归正传,恩,在一个下雪天,反正出去也不方便,所以谢安和他的子侄们聚在一起,在家里卖弄学识,来显摆他们谢家一个个都是文学巨匠。恩,反正我就要这么翻译,因为我十分恼羞成怒!我恼羞成怒的原因其实非常浅白——作为二十一世纪的高知分子,我竟然在他们这场论坛里觉得自己是个文盲。其实我十分清楚我这种“恨己不富,恨人不穷”的心态是很不对的,但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此时屏风外面,正中间坐着的是东晋作家协会副会长谢安石。坐在他的右边正是东晋才女社团扛把子谢道韫。对面是东晋神童界代表谢玄。左边的似乎目前没啥头衔,是那只软萌萌的谢瑶。然而,我后来发现,就连这只萌物知道的也比我多,而他现在只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哦,对了,谢瑶右边还坐着一个人,谢据的长子谢朗,他是来当绿叶的。
第一轮,谢安问道:“诗经里面,你们最喜欢哪一句。”
还哪一句?我坐在屏风后面,掰着手指头,发现自己会的连十个手指都用不了。
谢道韫年纪最大,她答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还算接地气,我还是能听懂的。只是没想到这个小丫头挺早熟的,小小年纪就情窦初开了。谢安点了点头,问她何解。于是这位还没变成大才女的小才女,说了一通让我大跌眼镜的话。“这首诗看似描写的是男女之情,实则该放大格局来看。人生八苦,求而不得为其一。这首诗写的正是求而不得之苦。”呵呵,我还能说什么。
“我最喜欢的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谢玄答道。恩,到底只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即便是神童,应该也就是这个水平了吧。然而,我又一次地错了。“与姐姐一样,我认为这首诗也应该从大处着眼。除了求不得之外,人生八苦之中还有恨别离一苦。我认为此诗所表达的正是恨别离。”呵呵,我还能说什么。
终于到了软萌萌。“我最喜欢的是‘乐只君子,遐不黄耇。乐只君子,保艾尔后。’这首诗说的是君子者,要知足常乐。只有快乐了才能保持调柔的心境,做事情才能够顺遂。”呵呵,我还能说什么,我连听都没听过。
谢安很满意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我最喜欢的是‘言于谟定命,远猷辰告。’意思是作为君子要把宏伟的规划制定下来,把远大的谋略传达给众人。”呵呵,我连听懂的yù_wàng都没有了。
众人转向谢朗,他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说了一句大实话:“《诗经》?我没怎么读过。”听了他的话,我感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朗弟,我引你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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