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月,俄国人看见还没有反应,随即向他二人宣布俄国远东军事法庭的判决:严重破坏军事设施,服刑二十年。那个会讲中国话的俄国人告诉他们:“明天就要把你们送到雅库村煤矿,今后你们就把那儿当成自己的家吧,以后就没机会再当中国人啦。”
这先坐船,又坐马车,后来火车,马车,换了几遍,折腾了几天几夜,效罗和冯麟阁加上在库页岛原来关押的二十多个犯人,就算到了这个离哈巴罗夫斯克还有二三百里的地方—雅库村。村子建在一条河边,没有多少人口,西伯利亚森林很多,可就这周围几十里,光秃秃的。听说几百年前,天上掉下过东西,烧得地上啥都没了,就剩下一个大坑。用中国人的话说,这是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
俄国人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劳工营,大概有三四百人,夏季全在煤矿干活,其余时间去维修铁路。这里关的人好分,留辫子的就是中国人,不留辩子的就是日本人,都是战俘。还有一些俄国人,那是被流放到这里的重犯。“今生看来就是俄国的鬼了。”被抓来的中国人,都很消沉,唯独这爷俩,发誓立志,“我们一定要回家去。”
这煤矿的活儿,没有什么再比它苦和累的了。劳工营就设在煤矿,外面围着铁丝网,整个外圈大概有八个用木头架子搭起来高高的岗楼。这儿叫煤矿,要用现在的眼光看也就是个小煤窑。每个井口也就一米见方,人要一个一个下去,井口到挖煤的巷道有二十多米,巷道里面只能容下四五个人,立一根木头杆上面垫一块板子就算掌子面了。人在里面全是光着膀子,跪着用镐头和铁锨来挖煤和装筐。一般开巷道都是交叉六道,劳工们管它叫王八窑。进出时,都要手脚并用。每人一个小油灯,下井时用带子系在脑门上。背一筐煤,大约七八十斤,也要用带子套在双肩和头上,把衣服垫在后背,再背上煤筐,靠肩和背,以及头的力量把煤一点一点的,顶着背着到地面上来,那嘴还得咬着油灯。你看吧,出得井来,除了牙还有一点白,整个人也就变成了煤块。劳工们一班十个小时,吃的就是黑面包,喝的是巷道里流的凉水,每周才能吃上一顿菜汤。这儿地下的煤很多,煤层也埋得浅,第一个窑口听说就是由中国人干起来的。
煤矿的煤,要用马车运到哈巴罗夫,再装到火车上运走。西伯利亚这地方,自然条件太差了,要冷就零下六十度,要热就零上五十度。俄国人根本不用在井口派监工,劳工一上到地面,要是早晚,冻得直哆嗦,就想回到井下面去。要是中午,晒的你要掉一层皮。冯麟阁身高体大,效罗每天把自己的面包留下一半给他吃,他说:“我还小,吃不了那么多,”效罗实在饿极了,就喝井下的水。实际上冯麟阁每天都留下一半面包,悄悄地藏起来,留作逃走路上的干粮。他看着效罗掰给他的面包,看着小效罗消瘦的身体,这个从来就蔑视别人生命的冯大掌柜,看着眼前的孩子,心里就不是个滋味。他开始感觉到,要是还有机会,那就要改变自己,应该善待这个世界。冯麟阁和效罗积极地准备着,什么发的破皮袄,破布,别人扔的鞋,还有钉子,铁丝。凡是眼前看到的东西,都往房里收罗。一天,小效罗在矿井的煤层里发现了白白弯弯大约碗口粗的骨头,有一个在这儿已经干了三年的中国劳工认得,“这是象牙,是古时候的。那年,有几个日本人也挖出好几根来,不过都是断的。”效罗小心翼翼的用镐头把它们掏出来,趁夜里从井下把象牙抬回自己的屋子。“好,这对我们的计划太有利了。”冯大掌柜高兴得不得了,效罗拿破布把象牙包起来藏在屋里,谁也没让发现。
要逃走,必须在七月以前,过了七月后白天都是零下多少度了。冯麟阁特别注意拉煤的马车,看有没有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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