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事件惊扰了整座军营的美梦,百夫长以上的军官们被聚集在辕门内的空地上,四周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夜色照如白昼。
听说抓住了一名京城派来的奸细,就是这段时间导致人马不停腹泻的罪魁祸首,上将军亲自下令要将他当众斩首,一来以儆效尤,二来算是血祭军旗,明日便要开始进入战斗状态的急行军了。
鱼若安被五花大绑跪倒在空地中央,嘴里塞着胡桃——这是一般行军法的惯例,为的是阻止死囚临刑前胡言乱语,扰乱军心。所以当她看见威风凛凛的良伯候排众而出时,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完全没有办法开口求救!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卞珑小儿阴险狡诈,为了拖延我军进程,竟然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实在令人不齿!今日,将军就要剁了这小贼祭旗,兄弟们卯足劲杀进京城,也要为自己的家人老小挣一份祖荫庇护啊!”
上千人聚集的场合,竟然纪律严明到鸦雀无声,黄荣俱雷鸣般的大嗓门在军营上方嘹亮回荡,却让鱼若安愈加恐慌。她扭头看看身边满脸横肉的刀斧手,再看看坐在上首一言不发的九方夜瞭——他就像庙门前面目狰狞的金刚罗汉,用那双黑色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自己,几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全都封冻起来。
你个笨蛋!是我啊!是我啊!
她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心里十分懊恼,如果这就是他们最后的相见,却为何她是脸带烂疮、灰头土脸,还因为被塞了一嘴胡桃面目扭曲的形象呢?!如果真的要在他心里留下这种模样,然后身首异处,她恨不得自己真像卞允文所说的那样,悲壮的死在谷底,然后被当成公主般厚葬了…
“行刑吧。”九方夜瞭潦草的丢出一块令牌,冷冷的说道。
刀斧手立刻将一只脚踩在鱼若安的肩膀上,高高举起手中寒光熠熠的虎头刀,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便狠狠砍了下来!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或许觉得自己这么死掉太冤枉了,鱼若安竟在虎头刀落在脖颈前那瞬间突然弯下身子,像颗肉粽子般往旁边倒去,在地上滚了几圈!锋利的刀刃削掉了她的半个发髻,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让她看上去更加狼狈!
围观的军官中发出了诧异的唏嘘声。一般被军fǎ_lùn处、斩首示众的囚犯,到这个地步都会吓得浑身瘫软,任人宰割了,却没想到这个长相丑怪的少年竟有如此运气和胆识,屠刀下还妄图要为自己挣条活路?!
黄荣俱却没有佩服的心情,他深知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已经让良伯候的耐心化为乌有,倘若再生枝节,他只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了…于是情急之下,他亲自跑上前去,将狼狈不堪的鱼若安提溜起来,重新摆放在刀斧手面前:“再来两个人,给我把这厮牢牢按住!娘的,我就不信了这个邪!”
罔顾那挣扎不休、嘴里呜哩哇啦的少年,黄校尉见士兵上前将他抓牢了,便要转身走开,不料却踩到个硬硬的物件,低头看,却是本装帧精美的书册。他心下犯嘀咕,低头捡了起来,只见封面上用楷书写着一行字“奏骨诊脉全说”。
他是个不爱读书的大老粗,却觉得这本书依稀有些眼熟,翻到最后一页,竟看到了兰台令的印章,这说明这本书曾经在弘文馆得到过修葺,再回头看看那个披头散发的潦倒少年,心中疑惑更深,于是他捧着书走到良伯候面前,小心翼翼的说道:“将军,那小子怀里掉出这么本书来,属下看似乎并非是他所有之物,要不您看看,是不是稀罕的东西啊?”
九方夜瞭此刻的心思,却早已不在军营里了,他脑中一遍遍过着卞允文说的话,想象着鱼若安掉落深谷惨死的画面,蚀骨穿心般的痛楚中,他又开始隐隐怀疑消息的真假。如果若安真的死了,倒可以解释为何卞珑另娶他人,又如此激进的谋朝篡位;但特地派皇太孙带来她的死讯,却又有些刻意和故布迷局的意味…
正在思绪混乱中,他看到黄荣俱捧着本书,便懒洋洋的接了过来。
目光刚扫过封皮,九方夜瞭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猛地坐直身子!他的双手有些颤抖,慌乱的翻过书页,最终看到了那张自己花费几天几夜都没法修复的末页,那蹩脚的粘贴处,那些褶皱,还有翻页时微微透出的淡淡的馨香…全都让他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就当自己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时,黄泉那端,竟传来如此的信息…
“准备行刑!”黄荣俱完全没有察觉主人的异样,他看着空地中的刀斧手,重新开始下达命令:“左右,给我把他抓好了!行刑!…”
刀斧手的虎头刀刚刚举过头顶,还来不及运力的时候,只见眼前一团黑影闪过,两个抓着鱼若安的百夫长便被两脚踢飞了出去!整个空地像是被飓风袭过,一阵人仰马翻之后,所有人发现,那个被判定斩首示众的少年奸细,还有他们敬爱的赤羽上将军,全都不见了踪影!
“这是…什么情况?!”黄荣俱惊讶的合不拢嘴,呆呆的说道。
“呜呜呜呜!”
含着一口胡桃,乱发挡在脸前看不清周边,鱼若安只觉得自己似乎被挟着飞奔了一段路程,鼻翼间闻到了潮湿的气味,耳边有溪水潺潺流动的声响——如果没记错的话,军营外不远处就是一条小溪,半掩在树丛之中,难道真有人劫了法场,救她出来了吗?!
不等她搞清楚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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