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称谓熟悉而陌生,似乎有一百年之久没有人这样轻声呼唤过她。
鱼若安惊恐万分的看着这个出现在黄昏暮霭中的鬼魂,嘴唇发抖,浑身战栗,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似乎更快恢复了冷静,从地上捡起披风,疾步走了过来,跪在牢笼旁,将手伸进栏杆,试图将披风裹在她身上:“鱼太医喜爱吟诗作对,却绝无书卷传世,你说这是你爹爹的诗,又记得这样清楚,所以你就是安安,鱼若安!对不对!?我…”
她突然抬手打落了他手里的披风,极力将身体蜷缩至角落,尽量离他远一些:“不…我不会再认错了!你只是我幻想中的人,你不过是个鬼魂!你走开!别再给我这些回忆和温柔了!我不需要!现在的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安安!”他提高声音,打断了她急促的呓语:“是我!我是卞珑,是珑儿,是你的小哥哥啊!我不是虚妄的东西,我就在这里,我找到你了!”
他伸长手臂,不顾她的躲闪挣扎,将她冰凉颤抖的小手紧紧攥在手掌心里,那种温润的触感令鱼若安瞬间镇静下来,她低下头,看着那双骨骼匀称、纤长优美、洁白如玉的手,没错,这就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是她喜欢的,连头发丝都是完美的人…
“小哥哥?…”莫名其妙的液体从她的眼眶中汹涌而出,止都止不住,千言万语梗在喉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十年了,这十年她在山中独身生活的岁月里,就算头上无片瓦,被风吹雨打、与虎豹蛇虫争食;就算多少次面临生死关头,多少次孤独绝望到几乎要自行了断,还是会不自觉憧憬着与他的再见,无数次幻想重逢时该对他说什么,该如何微笑,如何做派…这几乎成了支撑她活下来的唯一动力…
可现在,她只能这样傻兮兮的流着眼泪,含糊不清的挤出一句话来:
“爹爹…爹爹他…已经不在了…”
卞珑将她拉向自己,隔着栏杆将她拥在怀中,他也无法克制自己胸口喷涌而出的情绪,那种复杂的感情让他一贯冷静的头脑停顿片刻,却很快又恢复了工作:“安安…别哭了,师父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十年前惊闻噩耗,我曾上山找你,可遍寻不到,再加上先皇突然驾崩,所以这么多年来…”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悉心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和泥污:“这么多年来你都是如何生活的?又吃了多少苦头…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找到你…可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谁将你关了起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可是…”
“我知道。不可一世的九方夜瞭么…”鱼若安微微低下头,躲避他心痛的眼神,却舍不得放开他温暖的手掌:“我原本在落霞山中住得好好的,却在碰巧撞上那家伙奄奄一息的倒在草丛里,我将他当成了…”她咬咬嘴唇,继续道:“爹爹在世不是经常说,医者父母心吗?我一时慈悲为怀救了他性命,却被他强掳至此,说叫我为他效力。”
卞珑俊美的面孔闪过一抹阴霾,下意识收紧了握着她的手:“他为何要你效力?他知道你是鱼太医的女儿吗?!还是你曾经对他说起过从前的事情?”
鱼若安摇摇头:“他说我有些医术,便要我在军中做事…小哥哥,你帮我逃出去吧,我想回落霞山,我还要去找我的小红马,这个混蛋的九方夜瞭,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她殷切的眼神刺痛了卞珑心头一处,他放开了她的手,再次将披风小心的裹在她肩膀上:“安安,你别着急。既然我找到了你,就绝不会再令你吃半点苦头!但我们必须从长计议。你久居山中,可能并不了解这九方夜瞭的为人,他出身权贵,又是故去的长公主之独子,手握兵权,一向飞扬跋扈,就连京中皇子皇孙都不放在眼里,更是个手段狠辣的无情之人。我虽在此处,却也不过是他的客人,不能够这样大摇大摆带你出去…但是我答应你,你只需再忍耐片刻,我一定会救你离开!我答应你!”
鱼若安看着那张令她朝思暮想了十年的面孔,只觉得胸口暖流弥漫,脑子几乎无法运转,她痴痴的点了点头,看着他露出那抹她永生难忘的微笑,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好孩子,乖。只需要一点时间,我一定能够想出办法带你离开,这一次,我不会再错过你了…”
离开内院,卞珑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起来,他借更衣的空隙想要在良伯候府上探查一番,却没想到竟然有了不可思议的收获,而这一次,会不会如同十年前般空手而归,他却没有半点把握…但是无论如何,鱼若安决不能落在九方夜瞭手中!
“暗地里守在内院,别被任何人发觉了。”他站在空荡荡的庭院中,背对着角落里阴暗处轻声道:“给那女子找点吃喝的东西,小心防备,保她无虞。”
语毕,阴暗的角落里飞出一道黑影,很快消失在了夜幕初降的墙头上。
入夜,良伯候府中的宴客堂上,为迎接七殿下的到来举行了盛大的晚宴。
九方夜瞭并不知道傍晚时在他的内院中,曾发生过恍如隔世的重逢和唏嘘,他只是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座下是裸露着腰肢、手脚带着金铃的妖媚舞姬翩翩起舞,成群的乐工在旁吹拉弹唱,袅袅梵音就算是在皇宫中都难得听闻;金碧辉煌的宴客堂按照他的喜好修缮,数人合围的梁柱上贴着金箔,烛光下闪闪发光;那些京城嫔妃贵妇千金难求的蝉薄轻纱,被他用来挂在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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