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是8:30过后。
雨到了这个时间才终于彻底停下来,黑沉一片的天外乌云旁,悄悄地泛起一层溶溶的黄色月光。
陆擎恒已经在窗边静坐了足足一个半小时,一瓶红酒被他喝掉了将近三分之一,荣扶桑才慢悠悠地出现在餐厅之中。
服务生引着她走到陆擎恒面前。
荣扶桑在他对面坐下,将手包放在桌角处:“等了很久?”
陆擎恒轻轻放下红酒杯,看着她:“等你,多久都没问题。”
荣扶桑眯眸凝视他,片刻后轻勾了唇:“问题是,就算穷尽此生,你也等不到我。”
陆擎恒无声望着她许久,说:“激怒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扶桑意外地抬额,笑:“如果荣梓怡不死,你会不会像如今这样坦白?”
“不会。”
陆擎恒其实心中也明白,这样的坦白很无耻。
她眯眸,望着他:“所以这就是你杀掉荣梓怡的动机?”
陆擎恒微怔,随即低头轻笑起来,他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牛肉,对她道:“难得一起吃顿晚餐,不如将你手包中的录音笔先关了?”
荣扶桑闻言,唇边笑意深深,她涂着裸粉色指甲油的双手慢悠悠地攀附上银色系的手包,打开,将里头的一切悉数展示在陆擎恒的眼前:“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有特殊怪癖。”
陆擎恒指尖捏着刀叉,眸色渐冷,目不转睛地看着荣扶桑。
餐桌上的气氛像一个许久未曾除过霜冻的冰柜。
女孩眼底的恨意实在太过明显,哪怕她今晚连一个字都未曾谈及到签证与学业,可陆擎恒心里有怎么会不知道。
明明知道荣扶桑骨子里仿若血液一般流淌着的要强与倔强;
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当年为了得到麻省理工的全额奖学金,曾经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与辛酸。
他却亲手毁了这一切。
可他就是这样的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混蛋啊。
一瓶红酒很快喝完,陆擎恒伸手招来一旁侍应:“再来一瓶一样的。”
他转眸看了眼扶桑:“还记得你三年半前,临去美国那一晚,你自己一个人喝光了多少瓶这样的红酒?”
荣扶桑低头吃着甜品。
陆擎恒独自一个人陷入了回忆之中:“足足三瓶。你笑着喝下去,喝到最后,却又哭着吐了出来。”
扶桑握着银色小匙的手开始慢慢攥紧。
“那一年你多大?15,16?”
陆擎恒的声音很低沉,像那种爵士音乐里音色最具磁性的中低音,话语从他口中溢出,总是带着一种会令人沉溺的浑厚之感。
“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怪脾气的女孩子。平常人若考得麻省的奖学金,定然是会乐不可支吧?可是那一晚你醉倒之后,却哭得肝肠寸断。”
“是因为缺失的情感太多了吧?那种被亲生母亲背叛遗弃的感觉实在太深刻了?所以你的人生无论再富庶奢华,得到再大的荣誉,遇上再好的事情,都于事无补。”
荣扶桑抬头冷冷看着他,美丽的双眸间已经燃满了怒火。
不,那锋芒凌厉的光,已经不是怒火,而是……
杀气。
是谁说这世上所有的青梅竹马都浪漫难忘?
荣扶桑偏偏就是痛恨陆擎恒,以及痛恨他对她的这份几乎深入灵魂的了解。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从不曾认识过他。
陆擎恒却在微笑,视线穿过手中斟了红酒的高脚杯,从磨尽了菱角的圆润幻象里望向她。
仿佛这样,就可以磨尽他们在现实中的一切冲突与水火难容。
*
餐厅里的光线不知为何忽然转成了星光苍穹般的宝蓝色。
头顶的球形射灯缓缓地转动着,流光溢彩,点点微亮像星辰似地洒落于在座宾客的身上。
悠扬的钢琴前奏响起的时候,傅洐恰好从正门处走进这间餐厅。
看到坐在陆擎恒对面的荣扶桑时,男人的眸底沉淀着的,是一片凉凉的冷色调。
洪之帆跟在傅洐的身后,在听到那阵熟悉的钢琴乐声时,脚步微有停驻。
实在是因为这首歌太熟悉,这不正是傅先生刚才在车子里反复听了许多遍的曲子吗?
如水的男声悠扬传进所有人的耳中:“并没在一起也无从离弃,就像蝶恋花后无凭无记,亲密维持十秒又随伴远飞,无聊时欢喜在忙时忘记,生命沉闷亦玩过游戏……”
傅洐没有心思去仔细聆听那歌词里的深情辗转。
他从洪之帆的手里接过雪茄盒,放在掌心间反复翻动了好几次,最后随手扔在了不被他待见的角落之中。
餐厅里多安静啊,仿佛每个人都陶醉在了那片歌声里。
这时,一个样貌清秀的年轻服务生走过来,弯下腰,给傅洐倒了一杯水。
男人的视线被阻隔,却不急不躁,抬了眸,望向她。
眸眼淡睨,已经是万种风情。
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生,当下就在男人的眼神中羞红了脸,望着傅先生,愣在了当场。
洪之帆连忙将那服务生叫到一旁。
人影挪动,风在灯火间流转。
傅洐在抬眸时,那首曲子已经停止,扶桑褐色的瞳孔染了星星点点的蓝色光泽。
撞上他的目光中竟有种无言的复杂情绪。
傅洐轻眨了眸子,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不冷不热地与她对视着。
倏忽间,他却又转开眸,就好像不过是偶尔见到了一个模样尚可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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