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姜氏脸上不由得一热,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第一回见到劲儿爹的那一天,她穿了新做的袄子,那衣服是梁姜氏的娘卖了一亩水田给梁姜氏置办的为数不多的嫁妆之一,却没料到天气回暖太快,等到新衣服穿上身才惊觉已经过了穿棉袄的季节,可是梁姜氏不穿这件,难道穿补了补丁的衣裳见来提亲的梁长虎么?
她惶惶不安地穿着新袄子端端正正坐在炕上,棉袄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直到那个男人跟在媒人后边走进来,梁姜氏只晃了梁长虎一眼立刻低下头来,她的脸好似火在烧,男人长什么样子,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只记得梁长虎浓浓的眉毛和眉毛下面一双极亮的眼睛,那眼神就好像惊蛰时节的第一道闪电,直劈入她心里,也好似电闪雷鸣后的一场春雨,滋润了梁姜氏干涸已久的心。
婚后的生活比梁姜氏想象的还要甜蜜,梁长虎不嫌弃梁姜氏不曾裹足,也没抱怨过妻子不够小鸟依人,相反他对于小自己十五岁的妻子疼爱有加,梁姜氏享受到的梁长虎所独有的那种细致是北方糙汉子学不来的,这真是羡煞姜家村的其他女人。
两人婚后第二年,梁姜氏就产下一个胖嘟嘟的小子,梁长虎中年得子,大喜之下给儿子起名梁劲,小名劲儿,随着儿子渐渐长大,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过得倒也平静喜乐。
回想到这里,梁姜氏眼中浮上温柔之色,她想摸摸儿子的脑袋就看见梁劲就和支起耳朵的狗崽子一样,欢喜地大叫一声:
“我爹回来喽!”
说着“噌”地一下子从凳子上蹦起来往院门的方向跑,梁姜氏脸上也显出喜色来,拢拢鬓发跟到小院门口。
梁长虎是个猎户,此处离山不近,故而每次离家短则两三日长则十来日之后才会归家,而且他每次回来都不曾空手而归,只是这一次梁长虎背上的背篓里装的既不是獐子也不是野兔,居然是个大活人。
梁长虎没说什么,一进家门立刻小心翼翼地把背篓扛进屋子放下掀开上头盖着的棉被,梁劲看见梁长虎从背篓里头抱出个和梁劲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来放到炕上,吃惊道:
“爹,他是谁啊?”
梁长虎还是意外地沉默,梁姜氏一眼就瞧见那孩子脸红得不正常,摸摸床上小孩的脸,又触碰一下小孩的脑门,惊呼:
“不得了,莫要烧坏了脑子!”
说着梁姜氏来不及追问孩子的来历就要抱着孩子去找村医,梁长虎却拦住梁姜氏,皱眉道:
“不成!”
梁姜氏莫名其妙道:
“你拦我作甚?”
梁长虎也急了,小声对梁姜氏道:
“村外头有人在抓他嘞!如果让人找着这里,别说这娃儿,就连咱们也难保自身了啊!”
梁姜氏脸色一白,掩口道:
“那你还……”
梁长虎捏捏梁姜氏的手,安慰道:
“没事的,我去村大夫那儿就说咱劲儿病了配些药回来,你先照看着点。”
梁姜氏手有些发抖,看见床上孩子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小脸却烧得通红终究不忍,她为小孩捏捏被角,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对梁长虎点头道:
“他爹,你快去快回!”
梁长虎松了口气,夫妻在一起十余载,他晓得自家娘子不再反对这件事,当即揣了银两匆匆离去了。
刚刚还用来给梁劲擦脸的布巾被梁姜氏浸入凉水绞干敷在床上小孩的额头上,被爹娘忽略的梁劲扒在炕头好奇地打量床上那小孩。
只见床上的小孩有些瘦弱,浓密的睫毛就像是耷拉着翅膀的蝴蝶一样颤抖着,带着湿气在小孩红扑扑的脸蛋上投下阴影,小鼻子小嘴巴,嘴唇干得起了白皮裂了口子。
肯定很痛!梁劲忍不住感同身受地龇牙。
刚刚十岁的梁劲也不知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只是觉得这小孩真可怜,他不用梁姜氏吩咐,噔噔噔跑到厨房倒了碗热水,端回来递到娘亲手里。
梁姜氏吹凉热水将病得人事不知的小孩扶坐起来靠在自己怀里,用小勺一点一点把水喂进对方嘴里。
小孩估计也是渴得厉害了,无意识地张开双唇露出粉红的舌尖舔小勺,那模样令梁劲想起以前喂养过的猫崽子,也是小嘴巴小舌头,喂它羊奶就使劲舔,惹人爱得紧。
小孩喝完水,似乎受用了些,舌尖舔舔嘴巴,手无意识地抓着梁姜氏的衣服,脑袋抵在她的胸口,像个婴儿一样蜷缩在梁姜氏怀里难受地哼哼。
梁姜氏看着小孩的动作,心脏就好似被什么击中一般,她的儿子六岁以后就不再对着自己撒娇,此时被一个可怜兮兮的漂亮孩子粘着,她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下来,忍不住像对待幼儿一样,一手拍打小孩的屁股,一边哼着不知名的的歌谣。
梁劲坐在炕头,好奇地看着自己娘亲和陌生小孩的互动,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梁姜氏也是这样哄自己入睡的,这小孩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还要娘亲这样拍屁股,真羞!
梁劲倒退着爬下炕,踩上自己的小靴子往外走,他的心理隐隐有些不是滋味,这是梁劲的人生中初次体会到妒忌的情绪,他想起学堂里的夫子所教授的“小人长戚戚”,又忍不住唾弃自己斤斤计较。
这时候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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