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慢慢模糊成一片惨淡颜色,化入雾气轻烟。 苏惜欢挣扎着大叫:“不!不要!”忽然惊醒。 窗外果然是月光如水,好一个明月清风夜,婆娑的竹影在窗前轻轻摇曳,就好像一个轻柔叹息的人。 苏惜欢茫然了一会,清醒过来,心里告诉自己:当年那个欢欢已经死了,而他,也不再是聂家遗孤凤城,他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苏惜欢。 欢欢本来叫做苏欢的,他虽然顶替了欢欢的身份,大概苏其玑毕竟不愿意让儿子死得毫无痕迹,就给他加了一个“惜”字。 惜欢,这个隐含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父亲心里,大概一直惦记着那个夭折的可怜孩子。这是他父子二人一辈子无可回避的罪。欢欢,是为他而死的。 他看着欢欢的尸体被秘密送入狱中,虽然震惊,却一声不响地接受了这个计划——他已经是聂家唯一的希望了,不能白白死掉。这条性命,是要留着报仇的。 这番心意,他甚至从不对父亲苏其玑提起。 苏其玑抱着他静静流泪,然后吩咐管家,将小少爷送到乡下老家将养。 苏惜欢心里有数,父亲这么做,其实是为了避开府中闲杂人等的耳目,他默默接受了这个安排。 来到江陵苏府,他就及时地大病一场,病好后什么都忘记了,别人说什么,他都只是点头。昔日的聂凤城,就这样彻头彻尾变成了苏惜欢。 十年之后,他已是名动朝野的名士,才气纵横不可方物,风雅绝伦,人品文章江右第一。 坊间把他一副字画的价格哄抬到千金以上,却还是被人争着收购。所著的《江山园文集》一经面世,就造成洛阳纸贵的局面,风行天下。当代大儒杨释致一见之下,击节惊呼:“此子一出,天下无人耶!”士子清谈聚会时,若谁居然说没看过《江山园文集》,势必被他人嘲笑。 苏惜欢名气之盛,甚至超过了他的生父和养父,当年号为天下双壁的聂靖和苏其玑。 这位明珠美玉般的大才子,似乎得到了天上地下诸神诸魔的祝福。 可惜世事无完美,世传苏惜欢风神绝伦、才调绝伦,却偏偏体弱多病,一年倒有十个月在家中静养,甚少出头露面,只有一个老管家陪着他。这也让他的传说越发神秘了。 可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只有苏惜欢自己清楚,这一切到底有多荒唐。 他从来不是什么清雅淡泊的人,十年来,无时无刻不被报仇的渴望煎熬着。 苏惜欢深深吸口气,披衣而起,慢慢走出中庭。 不知道多久没做这个梦了。可他心里明白,欢欢惨淡的脸早就刻入记忆深处,这辈子,他都不能摆脱。 其实,如果对自己诚实一点,他得说,自己从小就很喜欢那个人。 他的童年小友,总是那么甜蜜可爱,玉人儿一般的精灵乖巧。他们老是在一起玩,他甚至异想天开地要求欢欢长大了嫁给他,结果被欢欢笑了个贼死,回家让父亲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手心。 欢欢告了状又后悔了,天天找他赔罪。他其实早就原谅了这家伙,却故意装着生气,骗得欢欢每天带不同的礼物过来哄他开心。 其中有一样是一只小玉马,至今苏惜欢还挂在脖子上…… 真是甜蜜天真的幼年时光。 可最后,他眼睁睁看着欢欢的尸体被放入肮脏的牢狱,自己却毫不迟疑地走了。 此后,苏惜欢再没有大笑过。 那么晶莹美丽的小人儿,安静地躺在那里,真是可怕的情形…… 心里想着,手心又烫热起来。 苏惜欢回房取下竹箫,换了一套黑衣,黑布蒙面,脚尖一点,轻飘飘纵出苏府。 不多时到了荒野中,对月起舞,却是一套剑法。动作矫捷灵动,哪有半点病弱气象? ——这就是大才子苏惜欢的秘密,他每夜练剑,已经八年,甚至连亲若父辈的苏贺也不知道这文弱少年竟然是个不世出的高手。 苏惜欢练剑已毕,抖手掷出一只火箭,在夜空爆开,发出尖锐的声音。不多时,远方有脚步急奔而来。几道人影来势迅捷,分明都是轻功厉害的武学高手。 几个人到了面前,纷纷亮出手中令牌,对着他跪下:“拜见主公!”这些人虽然蒙着脸,都眼神犀利、举止大气,看得出平时颇有地位。苏惜欢淡淡道:“都起来。说一下近期做为。” 身形娇小的女子首先道:“主公,属下训练的女弟子又成功嫁入杜将军府、白尚书府、柳御史府、花候爷府,如今京中高官门第,大多已有我教门下。虽然身份只是侍妾、清客之辈,对刺探情报颇有好处,也不大起眼。”当下细细说了在京中的布置。 苏惜欢满意地点点头:“华云堇,你做得很好!”又问:“铁锦锴?” 高大魁梧的铁锦锴恭声道:“禀主公,属下和江南盐商的谈判颇有进展,预计今年我教可从中获利白银十万两以上。风火堂的铁器和关外的马场也进展稳健……”一轮说下来,连华云堇也听得满眼羡慕佩服之意。 苏惜欢微微点头,再道:“战风?” 战风是个清瘦矮小的男子,闻言嘶声道:“主公,属下偶感风寒……说话不方便……最近做得也少……”这话说得嘶声哑嗓、有气无力的,听得华云堇和铁锦锴都皱起眉头。 苏惜欢道:“既然这样,你不用说了。今晚就这样,你们走吧。” 三人施礼,正要离去。苏惜欢忽然淡淡道:“心之忧也,于我归处!” 这正是飞龙会识别奸细的暗号!华、铁二人闻言眼神大变,随即毫不犹豫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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