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小雨。”——这是她对我说出的第一句话。
她那娓娓道来的语气既像是在向我介绍自己,同时又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小雨出生在一个大雨倾盆的下午,据姐姐刘小瑶回忆,她出生的前一天和后一天,天空都是万里无云。六月的天空,说变脸就变脸,当母亲痛苦呻吟着被推入小诊所的产房时,十一岁的刘小瑶就和父亲刘胜利一起坐在了灯光昏暗的走廊上,心急如焚的等待着。
走廊尽头的窗外,雨越下越大,天黑压压如同夜晚,狂风拍打着窗子,让小瑶都不禁害怕。
刘胜利是一家国有单位的职工,当年仗着有这样一份稳定的工作,貌不惊人的他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乡下媳妇姚玉兰。媳妇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刘小瑶,这个女儿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貌,虽然现在才不过十岁年纪,但早已经瞧得出美人胚子。
早在刘小瑶出生的那一刻,骨子里就重男轻女的刘胜利就有过再生一胎的想法,但当时正逢国家计划生育,是以不敢冒着被开除的风险偷生孩子。然而等了十年,眼看着父母亲都死了,临终前一刻也没有能看到孙儿。不甘心的刘胜利还是冒着被开除的风险,让妻子躲回了乡下娘家,在一家私人诊所里悄悄取掉节育环,怀了孩子。一切都是静悄悄的的井然有序,临到了女人要生产那天,得到消息的刘胜利就是从学校接了大女儿刘小瑶,一起急匆匆赶往乡下,将已经发作的老婆送到了当地的卫生所。
这儿是只要给钱就接生的,又是妻子娘家的熟人,因此不需要准生证。
刘胜利就带着刘小瑶一起坐在过道里,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女人生产时痛苦的叫喊声一阵阵从内传来。
小瑶紧张的低头搓揉着衬衫的衣角,刘胜利则是烦闷不安的吸着烟,在走廊里踱过来踱过去。
这时,产房中忽然出来一个护士,急切地问:“姚玉兰的家属在吗?”
刘胜利和刘小瑶立刻是一起冲上前,护士说:“现在你老婆难产,大人和小孩你看先保哪一个?”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在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刘小瑶万料不到这一场选择的重要性,她呆呆望着自己的父亲,那个从母亲怀孕起就一直对着她肚子喊着“亲儿子,爱儿子”的父亲,母亲正躺在里面为他生育骨肉的男人。——他的为难显而易见,他问:“那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那护士答:“还在肚子里,不知道呢!”
刘胜利说:“那我们六个多月时,来检查过,你们的医生给照的b超,说是男孩。”
那护士不耐烦了:“你别瞎墨迹了,你老婆还在里面难产呢,快点做决定!”
刘胜利说:“我老婆不是头胎,她生过了的,怎么会难产?”
那护士急了:“谁说生过再生就不会难产了?”
刘胜利说:“那你们给她破腹吧,大人孩子我都要。”
那护士说:“对不起,我们这是私人承包的小诊所,做不了手术。”
刘胜利急了:“这可怎么办?”
正说着,“哇——”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宁静,刘胜利喜出望外,拉起小瑶的手,欢喜地说:“太好了!你妈妈生了,你妈妈给我生儿子了!”话音未落,就是听得产房里乱做一团,有人在高声喊:“不好了,产妇大出血了!”
刘胜利一下子急了,拉着小瑶的手就要往里冲,然而出来几个护士和医生却是将他拦住,说:“快!还不快把你老婆送大医院,晚了就没救啦!”
刘胜利这才是和诊所里的医生护士一起推着姚玉兰躺在上边的那张手术床,慌慌忙忙往外跑,留下小瑶在医院里照看弟弟。等上了车,刘胜利握着姚玉兰的手,一个劲的对她说:“没事的,没事的,我马上就送你去大医院,会有医生救你的……”
姚玉兰双眼无神的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说,但又说不出,口中含糊了两句:“对不起……对不起……”声音微弱。
刘胜利一怔,刚要说话,姚玉兰却是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等赶到大医院,医生当场就是诊断姚玉兰为产后大出血死亡。抱住妻子的尸体,刘胜利嚎啕大哭。
等安顿好妻子的遗体,刘胜利赶回医院,想接了大女儿小瑶和小儿子一起回家。然而当他向小瑶说:“你妈妈为了生你弟弟死了,来,把你弟弟抱给爸爸看看。”时,小瑶愣了一愣,说:“爸爸,妈妈生的是一个妹妹。”然后,小瑶就“哇”的一声哭了:“妈妈——我要妈妈——”
刘胜利接过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似不能置信的打开衣服来看了一眼,然后就是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失声痛哭。
便是从这一刻起,刘胜利就彻彻底底的恨上了这个女儿,他认为自己人生痛苦的根源就是从这个女儿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他不愿意将这个女儿带回家,甚至想到要送人,若不是姚玉兰的母亲强行抱走了孩子,这孩子只怕早已经给他偷偷丢了。他不给小孩取名字,年迈的外祖母没有文化,就是十一岁的小瑶给取的名字——小雨,刘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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