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厅堂,无有一丝光亮,天空也很配合,不见星月。本应该躺在桌面上的文书,在地面杂乱无章的分布。唐达手中握着酒杯,不停给自己续杯,上唇淡淡的胡须也跟着沾了光。最近的巨大变故,让他只能以酒解忧。德安知县,东州知州,阜通镖局,德盛宣总部与东洲分部,一封封加急快报,一次次约见,弄的他精疲力尽。好不容易能有一个晚上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微醺的唐达,哼着凄惨的小曲就着上好的小酒。
前几日才刚刚分开的三十几个镖头,一下子就全都化成灰了。
“世事无常啊。再几年,提拔三十几个镖头,谁还能记得你们曾经存在过?”不光自己喝酒,自言自语的唐达也不听的向地上撒,好似死去的镖头们,都在地砖下张嘴接酒一样。
“平二爷,我对不起你啊!我想找到你那柄折叶剑与你一同入土为安,德安县一群肮脏的狗官,明明都在当铺追赃回了宝剑,却推说不知去向,他们强扣了当铺的赃物据为己有,还把销赃的资金也一同收入囊中,这群吃骨头不吐骨头的qín_shòu。”
“三十位兄弟,怎么死的都没人看见,只一个傻大个儿说自己亲眼目睹了一切,这混蛋就连你们尸体也不放过,搜刮的一干二净,我想找点儿值钱的随身信物给诸位家里送还都办不到啊!我无能。”说到动情处泪水啪嗒啪嗒的滴在桌子上。感觉不像是祭奠亡灵,更像是被人审讯时候的辩驳。
“该死的贼人,下手也真是歹毒,眼珠子,脑仁子,都撒了出来。兄弟们的尸首连囫囵个儿都没有,若不是诸位都有不同的纹身,辨认都辨不出。冠小威,对你印象最深,众位镖师里,就跟你出去喝过几次酒,推心置腹的聊过天。在阴冷的停尸义庄里住那么多天,你依然狠狠的瞪着眼珠,通红的眼珠。想想你平日那般笑脸,我做了几日的噩梦睡不着,老是梦见你瞪着血红的双眼恶狠狠瞪着我,脑浆还依然汩汩外流。”在德安认尸是唐达最痛苦的回忆,尸体的恶臭,死亡的惨状,此镖出发地是兖州,而作为兖州地区的镖局经理人,还不能离开认尸现场。
“还有你们三个,孙陆,夏老八,沈义杰,人是死是活倒是给个答复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三法司都派下来人了,都御史,大理寺卿,刑部侍郎。看他们的意思是要把罪责按在你们头上。说你们勾结山贼,里应外合抢走了镖银。是不是你们干的,倒是出来搭个话儿,是咱们就自首争取宽大处理,不是咱们把罪责洗清,不能连累家人受过啊。一趟镖下来,你们的俸禄都快赶上我一年的薪水了,动那个歪心思干嘛呢?要我说啊,数你沈义杰嫌疑最大,天天吃穿用的东西那么贵,还包青楼女,薪水肯定不够你开销。夏老八像个野人似的,恨不得吃生肉。孙痨鬼也有可能,天天咳嗽,一定没钱买药了。”酒精带着唐达的思绪不断飞舞,开始研究起谁是内鬼了。
“你们一死一走了之,我呢,还要应付各级领导,朝廷的,德盛宣的,镖局的。二十年,勤勤恳恳小心翼翼做财会经理工作,终于熬到了分局经理人的位置,怎曾想,只几日时光,遭如此变故。唉,就不该走这条路,随我弟学习武艺去就好了。三法司简直就是得了红眼病,看谁都像犯人,德安,兖州知县,捕头捕快都约见谈话。我当然也跑不了了,可我连出镖日期都没办法决定,想跟人里应外合也没那可能啊。”
酒饮的多了,会让人觉得平淡如水;烟抽的多了,会让人觉得味如草叶;女人艹的多了,会让人觉得疲倦乏累。
如今的酒在唐达嘴里,就如一杯杯淡水,只不过此种水,会让人浑身不适,酒精从喉咙口,沿着食道一直走到胃中,若一团团火球,烧灼一路。饮酒人,总是妄图用烧灼的疼痛代替其他的痛,企图麻痹自己,酒醒后该在的痛苦依然不会远离。清晨的宿醉,肠胃呕吐的冲动却找上门来。
坐在椅子上,不断的呕吐,长袍上沾满了呕吐物,没什么干货,几日没怎么进食,吐出来的大多是胃里的酸水。仰面朝天的支坐在椅子上,胡言乱语,酸水从胃中沿着来时的路向鼻孔嘴巴喷涌。
“额咳咳。”酸水不小心流进咽喉,呛的他弯腰咳嗽。
只感觉后背有一双有力的手掌,温柔的拍着自己的后背。手掌顺着凸起的脊椎骨,不断向下柔顺抚慰,安慰之下吐的更加厉害。“是谁?死去人的亡魂?兖州分局的书记员?还是包养的相好?”
不愿去多做思考,亦不关心来者是谁,只享受醉酒之后的呕吐,陶醉于酸水与酒精带来的酸楚。“舒服多了。”闭目仰坐。
来者,找到茶壶,倒了杯茶水递到旁边。
“来,漱漱口。”来者先开了口。
声音有些熟悉又不是那么熟悉,一定听到过,却又不确定是谁。不想睁眼看,一睁眼看见的只有烦恼,闭着眼享受思绪里的黑暗。
拿过茶水,在嘴里咕嘟几下,朝着面前的桌上吐去。
“唐经理真乃世外高人,如今情形,还有心情饮酒作乐。”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还他妈要继续屎一般的人生,我们就是屎里面的蛆虫,整天猥琐的蠕动,还格外兴奋与满足。吃着屎还感到分外喷香。你是谁又如何,粪坑里的蛆虫们何时在意过吃的屎是谁拉的呢。”
“经理真是读过大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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