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用它的力量。”仿佛听到了鹧鸪心底的疑惑,那座石雕般的身影发出了咔咔声响,鹧鸪不禁联想到了前厅那台破旧的石英钟,齿轮摩擦成机械的转轴声,离天的声音生硬得近乎刻板“稀有种的反噬比亚种、尾种更强大,我们觉醒的不是人魂,也许等我真正觉醒了自己,离天也就消失了吧。”
“骚哥儿…”
没有怪异的用词也没有拖长的强调,鹧鸪心底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陌生。
“在梦境中,铁焱爵翼龙是被钢铎峦谷深深囚禁的深渊守护者,那里有一望无垠的离熔大草原,我会在赤炎的风里醒来,伴随着狂涌向四肢的力量和躁抑,身体会被一根根山岳般的铁锁固定在渊谷里,它们嵌着我身上的鳞片另一头深入地底,我能看见海一样的天空和青翠的碧草,每当我抑制不住翱翔的渴望想要振翅高飞时,鳞片撕扯肉块的痛楚就如海潮般包围了我,你没经历过梦境,在那所有的感官都是共通的,那些锁链就像真实套入了肌肤,我总是起得很早然后坐在你的床头,很奇怪为什么我一次都没赖过床,每天都像个老人早早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对吗?”
铁架栏在离天手中悄无声息地弯曲着,铁架甚至弯出了鹧鸪的床尾,开始朝百花窗的方向伸延,如同一只渴望蓝天的深渊困兽,徒手扭曲金属的力量骚哥儿是绝对没有的,鹧鸪很了解,离天虽然看上去体型高大可身体里却十分瘦弱,单纯比掰手腕离天一次都没赢过自己。
棕黄色的眸子如同是嵌在眼窝上的一对古朴铜珠,那种沧桑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年仅19岁的少年身上,那是连在眉须皆白的老院长眼中都不曾看到的年老,那是看遍沧海桑田后的豁然,没了希望只剩万古一宿的等待。
“我已经在梦境里孤独了太久,枯燥就连轻拂的草都是死的,我害怕时间入夜,一旦合上双眼就意味着要回到梦境里接受永恒的囚禁。我的觉醒只有五年,铁焱爵翼龙被封印前的一切我都一无所知,但我相信总有一天都会清晰的,这五年里只有一次梦境发生了变化,一张燃烧的大网从天而降,将离熔草原完全覆盖,视野中是一片灼热的红,没有丝毫害怕,我反而还很开心,这该死的一切终于有变化了,它终于不再是单调如定格般的画面了…”
“我只知道那是一块神谕…”离天轻呼着气,在寂静的睡房内反射成一缕炎色的光,石雕般的身影微微起伏着,仿佛那廋弱的胸膛下酝纳着一片汪洋大海,力量在沉积,这片空间内的温度急剧高涨,他看着鹧鸪的瞳仁越来越细,像是猫的眸子,黄澄而狭长着。
长长的浊气散在铁架床前,鹧鸪的后背早已被冷汗侵湿,床尾的铁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着,灼红的金属扭曲了空间,离天靠了过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毛物烧焦的气味,一个古老的名词划亮了这片空间。
龙息…喷薄在离天鼻前的炽热,越来越像一条巨龙在狂暴前的轻语,也越来越接近真正的龙息!
“明明是钢铎峦谷的铁焱爵翼龙,却收到了来自炽天神殿的降示。”苍白的手指握在鹧鸪脑后的铁栏上,离天靠在鹧鸪面前,身后是一阵嗤嗤的金属消融声“这样的梦境是合理的么…我只知道,幼龙在睁眼那一刻看见的人,就是它一生中最重要的羁绊,铁焱爵翼龙的奥义是守护,而你…”
黄铜般的眸子渐渐有了一丝神采,鹧鸪在不断退缩中看到了那个熟悉而又瘦高的影子。
“你是我想要保护的人。”
“骚哥儿…”
“一旦这神谕的内容被泄露出去,我会被所有钢铎峦谷的觉醒者联合绞杀的…”离天身上的灼气越来越浓烈,额前的发丝都在这样的高温下蜷曲了起来,离天似乎又变成了那条魔龙,用鹧鸪永远也无法习惯的语气咧开了獠牙“那神谕里的内容…”
“我根本就不是——”离天唇角扭曲着一字一吐而出,带着鹧鸪从未见过的笑,那笑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那个独身屹立于鬼门前的银瞳少年换上了离天的脸,又或者说他本来就是离天,鹧鸪只知道这一瞬间突然发生了很多事,睡房内顿时剩下一片虚无的黑,黑暗里有一颗结满亡者遗骸的鬼树,森然的死气又幻化成神圣的萤火,枝叶里满含着翠绿的生机。
耳边响着朦胧的低语,鹧鸪仿佛看到了那条沉睡在渊谷之底的巨龙,冷锐的鳞片如同钢水浇注成的铠甲,它睁开黄铜般的眼睛看到了自己…
所有的画面都被一件衣角飞扬的墨绿色风衣无声划破,那是一张胡子拉渣如枯树般的脸,白发如针根根倒立,像是划过黑暗里的电芒,圆框镜片里折着刺眼的白光,男人的手扶在离天肩上,硬木烟斗里还飘着环旋而上的浓烟。
“你就是你,什么也不是。”
画面又回到那个安逸的小睡房,离天脸上如大梦初醒,他茫然地望向鹧鸪,轻眨着那排纤长的睫毛。
“院…院长爷爷…”鹧鸪深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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