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看着他。
“让我猜猜看你的症状。”他说,“你多半一开始死活不肯承认她已经死了。等你明白她是真的没了,你就比从前更不清醒。你经常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里,漫无目的地四处漫游,有时一连几个月都觉得自己都在梦里走路,有时头撞在树上才会惊觉自己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睡着醒着,你都梦到她,向她诉说着,想要听到她,看到她,感觉她,爱慕她,拥抱她。你梦见你求她回来,可是她不转过头来,不同你说话,压根不理你。你们之间有条天堑。而你一碰她……”
他停顿了片刻。
“她就变成灰烬,消失不见。”
男人闭上了眼睛。
般吒利迦把手指放在嘴唇上。
“所以你想她想到浑身发热,你从这座山跑到那座山,恍恍惚惚地穿过森林,一头跃进河里,把河水烤焦。”他说,“我说的大概没错吧。”
男人没说话。
“我知道你的病因何在了。”药叉说,“我知道这是什么热病。爱神迦摩有五支箭,你听说过吗?”
男人静默了一会,笑了起来。“迦摩和他的箭从不存在。”他说,“他只是幻想和传说的产物。”
“得啦。管他存在不存在,你就是被他的箭给射中了。名为疯狂的那支,名为折磨的那支,名为丧失理智的那支。”般吒利迦说。“我知道的。世上所有人都会遭受这样的痛楚。我也经历过,我知道。”
“……”
“很痛苦对吗?世上没有人不痛苦的,”药叉静静地说。
男人垂下了眼帘。
“但你却看起来很快乐。”他说。
“我已经说过,我能忍。”药叉笑了起来,“我听说悉多被抢走的时候,罗摩为她跨越重洋发动战争。我听说达刹之女萨蒂死去的时候,毁灭之神差点毁掉整个世界。他们能那么表达自己的爱情真是不错。可我只是个卑微的药叉。我没有能力决定自己的来世,也没法大肆报复,让整个世界在我脚下颤抖。我的爱人被夺走的时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忍。不忍下去也没办法。忍受一切的痛苦。那也是我唯一的特技。忍到了最后,什么都会消失,脑子里会变得一片空白。”
男人一言不发,注视着他。
而般吒利迦突然又爆发出一阵大笑。“但这没什么不好。我喜欢逗人笑,喜欢看人笑。喜欢热闹。我觉得现在这样子比从前好玩多了。而且我告诉你一个秘诀吧。当你觉得难受的时候,当你痛苦的时候,当你心头烧着一团火、怎么也不能让它熄灭的时候,那就唱歌吧!那就跳舞吧!它们会带走你的痛楚和热病,最后你就会感觉好多了。”
他顿了顿,拍了一下手里的小鼓。“你想听我唱歌吗?”
“我刚刚听过了。”男人说。
“我唱首你会喜欢的歌。”药叉说。他凝神细想了一会,放开喉咙唱了起来。
“她腰身优美,仿佛祭坛,
她嘴唇鲜红,犹如果实。
她眼睛明亮,仿佛晨星。
她是诗歌中的诗歌,
我心中唯一所爱。
我们曾坐在一起,
脸颊轻贴,
因为我说不出爱,
我们只敢随口闲谈。
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心里想着即将到来的离别。
而黑夜过去了,
而黑夜过去了……”
他的声音出人意料地嘹亮、低沉而优美。当他唱完,森林里一片寂静。他不再说话。
男人也没有说话,他只是抬起了头,阳光从茂密的松林间隙照在他的额角上。
他们朝前走着。
“瞧那边,”般吒利迦突然抬起了手臂。他指向不远处。森林里露出了茅屋一角。炊烟静静地升起来。
“看来我们已经到了,”药叉再次恢复了常态。他手舞足蹈,摇着手鼓,又叫又笑。“好极了,我要冲进去,闹他个乱七八糟。”
男人看了一会,微微摇了摇头。“你现在冲进去没什么作用。”他说,“村子里现在只有那些疯女人。她们的丈夫还没回来呢。”
般吒利迦放下了手。“你怎么知道?”他说。
“就是知道而已。”男人说着,开始朝村子的方向走,般吒利迦追上他。“喂,”他说,“只有那些傻女人你还去干嘛?还是说,你就喜欢看傻女人?”
男人没回答。般吒利迦只好跟着他。
“好吧。”他说,“也许她们没傻到那种地步,还是听的懂我为她们做的歌的。”
他们进了村里。其实这地方都不能称为一个村,只是围绕着空地修建起来的一圈茅草屋。般吒利迦看到了那些传说中的女人。她们一个个邋里邋遢,目光呆滞,三三两两地坐在自己家门口。看来那些仙人也并没把自己的妻子照顾得很好。空地中间是个祭坛,祭火还在燃烧着。没有人照看,这些头脑不清的女人很容易掉进去或者被烧伤,般吒利迦想这大概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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