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出去之后,胡濙问冷俊杰道:“冷老弟,你是专长,你怎么看?”
冷俊杰并未作答,而是反问胡濙道:“胡大哥,你怎么看呢?”
胡濙叹了口气,说道:“唉,我再来白马城之前,已经查过甄魁的身份,他其实是前朝武将,当年圣上攻入应天府,甄魁就是负责防御应天皇宫的主将。不过城破之后,建文废帝**而死,他却降了圣上,圣上念其作战英勇,一片忠诚,也就安排他做了白马城知府,但是不再掌握兵权。看到这几句遗言,我想我们应该明白甄魁的死因了,疾病缠身只是个次要因素,其根本原因就是怀念旧主,内心惭愧,忧郁而死。”
冷俊杰点了点头,并不作答。胡濙接着说道:“你看,风火摧之,于君之逝这两句,根本就是写的当年建文帝**而死的情景,他想必是亲眼看到了,而且后面也说自己降了之后,十分后悔,没有保持忠节,想来也让人叹息啊!”
冷俊杰听到胡濙说道建文帝被烧死,立刻想起一件事来,于是说道:“大哥,小弟还发现一件事!”
胡濙瞪大了双眼,问道:“何事?”
冷俊杰道:“小弟昨天傍晚在城外十里屯露宿,就眼见了一次打斗和一场大火的悲剧,并且有两人被杀!此时,白马驿新到的防夫白皎皎也正好与小弟同路,可以见证。”
于是冷俊杰将昨夜所见所闻详细跟胡濙说了一遍,胡濙感到十分蹊跷,冷俊杰说道:“小弟忽然觉得,甄魁之死反而并非怀念旧主那么简单,大哥你想想,这场浩劫都过去数年了,甄万娇却说他父亲始终健朗,而且只是近日才显得忧郁,一定是遇到了什么让他不能接受的事实!”
胡濙此时眼睛大亮,说道:“你接着说,老弟你说的情况十分重要!”
冷俊杰接着说道:“他说起大火,小弟觉得倒未必一定就是永乐元年的那场宫廷大火,而是说的昨晚的十里屯大火。大哥,小弟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就是刚才那个仆人说到的这个知府师爷姓崔,而昨天傍晚大火,五个蒙面人口中称追杀的那个人就是喊作‘姓崔的’!”
冷俊杰见胡濙深思不语,于是接着说道:“可见,甄魁知道昨天傍晚的大火,而我再入城的时候,亲自问过城门的士兵,有没看到过昨天城外的大火,他们却说没有注意到。我也特地看了看,心中才明白,昨天夕阳西下,十分耀眼,掩盖了火光,这才导致士兵并未发觉异常,但是甄魁却知晓了,那么可能性只有一点,就是甄魁事先知道这个崔师爷从西门出城了。而且很有可能是他指使师爷去的!”
胡濙此时已经惊讶中带着喜色,于是说道:“冷老弟,你接着说!”
冷俊杰见胡濙十分兴奋,诧异之余倒也十分得意地说道:“小弟估计,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放出了使得他们必须出城打探消息的讯息,引得他们出城,然后再施以毒手。而且小弟还听见,那五个蒙面人在野外追杀那个姓崔的书生,是要逼他交出一件东西,至于什么东西,他们却未提及。”
冷俊杰顿了一下,说道:“小弟斗胆说一下自己的猜测,小弟仔细揣摩一下,是什么使得甄魁甘冒危险命令崔师爷出城探听情况呢?而且只能是崔师爷而不能是其他人,小人猜测,八成和建文帝的消息有关。大哥,您想想,当年圣上在应天皇宫中找寻三个月也没有找到废皇帝建文帝的一点讯息,这也就说明,建文帝的死并不一定就是个定论!即便建文废帝真的死了,这种情况也会给别有用心之人以可乘之机。”
胡濙顿时有些局促,冷俊杰注意到了,于是说道:“胡大哥,小弟跟大哥已经是情同手足,有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胡濙回过神来,说道:“冷老弟,你有话直说,咱们生死以之,跟我不用这么客套。”
冷俊杰说道:“小弟斗胆再猜一猜,胡大哥给圣上立国汗马功劳,按理说应该入朝堂为官,但现在圣上却让您来巡抚山东道各府县,其实是想让大哥继续找寻建文废帝的下落。”
胡濙苦笑了几声,说道:“老弟不愧是老弟,这个中缘由也就你能猜得透,不过此时不要声张,也希望老弟在地方多加留意,老哥哥在此谢过了!”
冷俊杰笑道:“大哥能够坦诚相待,小弟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定会暗中注意的!不过……”
胡濙疑惑道:“不过什么?”
冷俊杰道:“昨天傍晚的大火,仍有很多蹊跷之处,小弟想去勘察一番,不知道胡大哥能不能一同前往?”
胡濙笑道:“这是自然。”
夕阳西下,白马城外,十里屯中,断壁残垣,烟火废墟中,冷俊杰正在不断地勘察,许多夜里没能看清的细节也逐渐清晰起来。他命令几个侍卫抬起城墙边上许多被烧毁的木椽砖瓦,然后在地上四处泼洒酽米醋酒,却没有发现异常。
胡濙纳闷,问这是做何。
冷俊杰答道:“早年间家父曾经教我关于断狱之法,此法也是宋代刑狱高手宋慈检验火死者的妙法,如果是死之前被杀,则根据地上是否有血迹断定,此法可以让血迹再现,如果是烧死,则口鼻必有灰尘。”
胡濙笑道:“原来如此,不愧是刑狱世家!可是地上并无痕迹啊,作何解释?”
冷俊杰不语,继续去地上的泥土,然后放入事先带来的清水之中,不一会儿,冷俊杰“咦”了一声,胡濙立刻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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