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边,已是气喘吁吁。
昭元帝仍是静静站着,不曾回头,不曾言语,他玄黑的衣袍在风中飘飞肆动,帝王气度之外,更添一层孤寂。
他一向犀利冷然的眼,眺望着远方。
薛汶落眼于他眺望的方向,那是秦淮河一带,即使是兵荒马乱的今日,仍可见隐约的人影出现。
“我小时侯,就住在秦淮河边。”
昭元帝的声音漠然无绪,却偏偏风雪也掩盖不了那份清晰。
薛汶一惊——昭元帝出身微寒,转战天下十余年,倒是不知他竟是长于唐国的秦淮河边!
他打量着眼前挺拔巍然的帝者,只见他眉宇间仍是淡淡,却是抿紧了唇,略带倦意的闭上了眼。
“那时候,我年纪还小,却经常在河边厮混,那些茶馆的评书,酒楼的弹唱,武馆门前的比斗,我都是兴致勃勃去看……”
风声呼啸中,他的声音有些迷茫寥远了,眼前出现的是旧日场景,却鲜活一如昨日——
河畔那浸润岁月的青石条板,酒肆茶馆中飘渺悦耳的乐声与故事,两岸垂柳如烟,雨幕中卖玉兰花的小姑娘……
从稚童到少年男女,他与她,曾经多少次徜徉城中,欢笑着,亲昵的嬉闹着……
这一刻,昭元帝恍惚了。
“皇上、皇上……?”
薛汶连声呼唤,这才使他从混沌回忆中惊醒,刀剑凿就的眉间,略一皱起。
不等他表示不悦,薛汶已经不露痕迹的岔开了话题,他露出一个暧昧而贴心的笑容,凑近道:“皇上,这金陵城不仅景美,人也美……”
“昨晚的那位丹离公主,想必您很是满意吧?”
薛汶的声音虽然恭谨,却带着隐约的调笑。
昭元帝默然无语,幽沉双眸凝视在他身上,毫无温度。
看着皇帝那面无表情的森然黑眸,薛汶觉得自己手心冒汗,心中无声泪泣——
我只是怕你再触景伤情,这才把话题转到美人身上……没想到皇帝的视线简直是要把人冻成冰棍!
“她?”
良久,直到薛汶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昭元帝终于出声了。
他眯起眼,想起昨晚那充满着混乱、荒诞,迷离与旖旎的一夜——只是一夜而已,他却觉得那是在梦境了。
“那个女人……性子倒是很特别。”
薛汶想起自己离去时的鸡飞狗跳,忽然觉得皇帝实在是含蓄——那位公主哪里只止是神奇而已?
他咳了一声,又笑着向皇帝示意了奉先殿的方向,“比起她来,那位丹嘉长公主,听说更是国色天香,秀外慧中。”
皇帝想起传闻,也略有沉吟,“听说这十日间,是她亲自指挥守城,倒是比一般女人多了些胆色。”
薛汶笑道:“皇上不去看看吗,美人在奉先殿中,已经受冻了一日一夜了呢!”
皇帝的声音恢仍是冷凝沉然,仿佛什么也无法撼动他那颗铁石般的心——“此事不急,今日晚上,西线的消息便会传来,我自会亲见这些唐国皇嗣。”
昭元帝说完,转身欲下。
“朕……想到秦淮河边走一走。”
他的声音淡然清漠,听到薛汶耳中,却是一震。
他蓦然想起一事,顿时心中一跳,面色也是一变。
昭元帝扫了他一眼,“有事?”
薛汶的脸色比苦瓜还苦,他嗫嚅道:“万岁,如今方逢变乱,城中还不免有乱军,为您的安全起见……”
“你想阻止朕?”
昭元帝眼风一扫,薛汶更觉头疼欲裂,他阻拦不住,只得咬咬牙,郑重看向自己的主君,“皇上若非要出宫,一定要带上小臣我。”
“哦?”
薛汶看向帝王疑惑的黑眸,定一定神,终于将自己的隐忧说出了口,“大军还未到唐国之时,我便听到一个传言……”
风声吹得他声音断断续续,显出担忧与隐含的疲惫来,“我军士气如云,皇上身手强不可挡,难以撼动,于是有人便另外动起了脑筋——他们请动了‘术者’。”
说到最后两个字之时,他的声音停顿,加重,显示对这一身份之人的忌惮。
第八章 芙蓉泣露香兰笑
“让术者来取朕的命?!他们够格吗?”
昭元帝冷然大笑,笑声四散之下,竟将各殿屋脊上的残雪都震落一大块,远望犹如雪崩一般,显示他内力已入化境。
“术者的术法,很难伤及真命天子……但他们有层出不穷的鬼魅力量,可以让您在其他方面……”
薛汶欲言又止,显然他也很难预料,他的那些同行,到底能给皇帝带来怎样意想不到的麻烦。
术者的门派繁多,从古传下的神技各有不同,各门各派之间敝帚自珍,从不泄露。虽然薛汶自身能为也是不凡,但有一些术法,薛汶别说是见,连听都不曾听过。
“哼,他们若真能奈何得了朕,那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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