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之吐出口长气,露出露色,一转身,对着远处的暗影,低低的点了点头。
“我林家当此逢变,才见得子孙们齐心协力为林家计,却还没高兴几日,便就要将我林家子孙以这种方式送出去,将堂堂男儿放低至此,想必能得那女爵大人的欢喜……”林太公叹息着道:“你们说得对,成大事不拘小节,事关我林家百年气运,平之……委屈你了。”
暗影处慢慢走出一人来,树影挡住了他的面容,隐约看得清他躬身下去,声音轻柔好听,却掷地有声:“孙儿为我林家,做什么都是该当的。”言罢起身一礼,“爷爷,您相信我,我定要叫那小子不能得逞,叫那女爵大人,滚出东吴。”
“你不要心急,做好你本分就行。”林太公道:“敬之说的对,事不宜迟,择日不如撞日,如果大动干戈的提议此事,定遭女爵大人拒绝反感,文远,你立即去安排一下,今夜就让平之……去吧。”
“是。”
……
宁馥不知道那群林家人的如意算盘,她肠胃里一阵阵翻搅,走不了多远便靠在了一处临水栏杆上,用坚硬的石栏压住自己的腹部,笑道:“这下你总可以放心说了吧?”
林清之扣着栏杆,面对海风碧水,眼神日芒闪动,半晌才低低道:“我是林家微不足道旁支一系的独子,早多少年前就被林家全部赶出家门,因在祖籍东吴无处容身,举家被迫迁至京城,当时我祖父身无分文,带着妻儿几乎一路乞讨而来,好不容易在京中闯出了自己的一寸之地,我们这一家背景是东吴林家的事情不径而走,才慢慢的在京中日渐站稳。”
宁馥霍然扭头。
被赶出来?
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来那副画面。
在东吴,以林家这些人的嘴脸来看,办出这件事来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无非是随便诬陷栽赃一个罪名就能做得到,但是一想到林清之一家在京中的势力,两代的时间不过几十年,竟然能发展得如此迅速,这实在让她很震惊。
“我想他们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没有坚持把我们一家人从族谱上除了名。”
“那当年你们一家既然能被赶出来,他们必然是以不小的事情来责罚,既如此,为什么他们当年没把你们除名?”
林清之的苦笑中带着几丝冷意:“当年家主之位本该属于我祖父,只可惜我祖父被太公他们算计,在东吴再留不得,他们之所以没将我祖父除名,不过是为了展现给云城的百姓看他们有多仁慈罢了。”
宁馥怔然。
也就是说,林清之这一系现在称之为旁支,其实当年才是嫡系正出,家主之位传承的一脉。而这次林家家主逝,不用问也猜得到这其中定然也发生过什么,才使得上任家主并没有将家主之位直接传承给林太公一系,而林清之在这个关头回到东吴来……
宁馥想起在京中与林清之相处之时的种种,那少年笑容朗朗,灵动机变,对所有珍藏之物一眼便能精准的辨别出真伪,也能估算出当时的市价几何,从那时开始,慢慢带着他叩开了青藤学院的大门,叩开了她这一世中最重要的一道铁门。
这样的人,有必争之心,但他的眼界却绝非东吴这片弹丸之地,他有骨气也有他自己的抱负,绝非是惦记着这区区一个家主之位而已。
若非为了心中一口气,若非为了上一任家主的遗愿与嘱托,他不会让自己置之若此。
她抿了抿唇,心底上泛起微微的酸涩,半晌道:“林清之,我们不能选择我们的身世和出身,但是我们可以选择我们的将来。”
林清之一直有点紧张的盯着她,害怕在她脸上看见别人惯常的鄙弃与厌恶之色,虽然这样的脸色这些日子以来在云城早已看惯,早有心理准备,宁馥露出这样的神色也是情理之中,然而他就是觉得,如果宁馥露出这样的神情,他会比以往更受伤。
然而没有,宁馥确实震惊了,震惊之后,眉宇间却是淡淡的忧伤,那样带点疼痛的眼神看着他,他突然便觉得压抑在心头多年的憋闷与积郁,刹那间突然冲破了桎梏,盈满胸臆,立即就要奔涌而出了。
急忙掉开眼,林清之故作轻松的去看四周的风景。
“……你父母如何看待?”良久之后,宁馥轻轻的问。
林清之身子一僵,半晌道:“我决定来东吴的时候,母亲就气的一病不起,是我执拗坚持要回来,后来往家中去了几封信,她仍旧未见好,之后一直未能联系,前两天刚刚寄去一封,也派了人回去探看,现在还不知如何。而我父亲,在我走时对我说,如果我坚持要去,他便再也不认我这个儿子。”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你明明争的不是这个家主之位,这在你眼里只怕一文不值,你要的是让你和你的父亲母亲以及你的祖父祖母堂堂正正的在林家抬起头来!”宁馥眼色一冷,随即叹了口气,她这么看没用,而这个道理想必林清之的父母也心中有数,可是世人却绝不可能这么看,一个早就脱离林家的人,两边两不联系,突然便就回来争这个家主之位,只怕在整个东吴百姓的眼里,林清之以及他未到此地的父亲母亲,都是见钱眼开想要趁乱分一杯羹的人。
林清之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种事情,世人都会以为他是为钱为权而来,就算是他自己,也自认自己的行径来说,若跟人言语自己真实之想,也不过更添一笔道貌岸然伪君子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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