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些都是她能够忍受的,痛感神经总会有麻木掉的一天。另外的一些状况才是她真正恐惧的。她以为自己没有退路了,但前途现在看来却是更为险恶。
李想目光落在她叠放在膝盖的手上,放慢了语速,以真诚而鼓励的语气劝她:“你想一想,读完高中考上大学,那时你就有资格找一份好一些的兼职,到大学毕业,你就可以找到一份正正当当的工作,至少是受人尊重的工作。你难道不想要一个更好的人生吗?你不能只看着眼前,对不对?”
虞连翘静静地听着,她也不是没有过挣扎的。她不能再去卖啤酒了,燕秋介绍她来足浴城,她们青磐街出来的似乎只能混迹在这些暧昧不清的场所里。她何尝不想要摆脱出来,不要像燕秋她们,卖笑娱人,不要像王辰,亡命天涯,不要像他哥,死于非命。她也想融入到光鲜的世界里,可总是无能为力。两只脚已经踏入了泥潭里,只能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也想咬咬牙熬过这几年,可是没办法,真的,我连学费都付不起。”虞连翘叹气。
“我可以帮你。别的我不一定行,但钱我想是可以的。”李想笑一笑:“我妈总是不忘记给我钱,她大概以为对我好就是给我钱。不过我要用的地方真不多。”
虞连翘说:“我不想再借钱了。我还不了的。”
“你只当是我闲置的东西,我乐意给你。说不定哪天,你功成名就,我还得找你呢,我这不是先给自己铺铺路嘛。”李想试着把话说得轻松一些,最后他侧着头直注视着她,逼迫她下决定。
虞连翘仍在怀疑:“从来没有这么好的事情。你觉得我可以相信你?”
李想说:“为什么不?你可以试试看。”
虞连翘默默想了一刻,最后说:“也对,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事会更糟了。”
“那好,我们现在就走,你去找经理,我在楼下等你。”李想拿起手牌,在跨出房门时,他转过身,对仍坐在床沿不动的虞连翘说:“你还犹豫什么!听我的,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虞连翘的确没有后悔,她的人生似乎回归到了正常的轨道上,噩梦结束得这样快,她简直不敢相信。
她知道,自己一直是优柔寡断的。小时候到街角的冷饮店里买刨冰,趴在柜台上看了很久,可还是选不下究竟要哪种口味。其实只有三种而已,草莓、葡萄和哈密瓜。可是她总是会想,买了这一样,万一另一样尝起来更棒,该多可惜。那时王辰很宠她,他会拍拍她的脑袋说:“三样都买,但俏俏每样只能吃一半。”她一直是跟着哥哥和王辰在外面玩的,但那都是在他们许可的行为范围内,他们总是告诉她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后来,只剩下她一个人,一切已经由不得她去选择了。形势逼着她往前走,大概是从前被照顾得太好了,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没经历过,所以她才会那么狼狈。愈是狼狈,她就愈加瞻前顾后。
虞连翘太害怕改变了,因为只会越变越糟。
只有这一次例外。她明白,那都是因为李想。
李想是与她截然不同的那种人。他太有决断,也太有行动力。他一刻也不耽搁地催着她辞工离开。而等她从足浴城出来时,他已经从提款机上取了钱,厚厚的一札装在银行的信封里,递过来。
虞连翘手碰到它时,不自觉地缩了一下,她从来没有拿过这许多的钱,相形之下,她刚刚领回的那点提成就真是少得可怜了。虞连翘看着李想,欲言又止,最终是小心翼翼地取过信封放入背包里,然后将包牢牢地护在胸前。
李想只是笑笑,和她约定明天学校见,他说:“我会过去看你的。”
第二天他果然来看她了。
广播已经响起出操的运动员进行曲,虞连翘还在整理刚刚从教材处领来的一大堆书。
交学费的时候,班主任问她家里是不是有困难,若是有困难的话,去民政部门开一张贫困生证明,可以减免掉部分学费。
当时她听了心里一动,问道:“民政部门在哪儿?证明要写什么?”
班主任说:“你应该是去你们街道办事处开,证明上写一写你家里的情况,让他们签字盖个章就可以了。”
虞连翘听着,哦了一声,只说:“老师,那我回教室了。”然后她低头默不作响地抱着书离开了办公室。
新班级的位置早已定好,倒数第二排靠走廊窗户那头留着一个空位,虞连翘便坐在那里。进行曲正奏得高亢,旁边的同学都纷纷站起来,到走廊上排好队准备出操。虞连翘把最后一本教材塞入铁立架里,正要起身时,忽然有人敲窗玻璃。她一侧头,就看见李想站在窗外正望着她。
虞连翘愣了一愣,随即微微笑着低下头,走出教室。她走到他旁边。这是第一次在学校这样昭昭然的地方见面,在他洞察了自己生命里最最阴暗不堪的那面之后。虞连翘觉得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梗塞,喉咙里也是如此,于是她抿起嘴角对他笑了笑:“谢谢你。”
李想原本看着她的眼睛撇到别处,低声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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