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光润无比的玉镯,玉的表面泛着一层微光,仿佛笼罩着一层薄烟。他默然将镯子握在手中,那玉的颜色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幻而流动,幻化出无数的光彩。
他呆呆望了许久,才问:“阿阮……让你们带还给我吗?”
李舒白缓缓点头,说:“她临死之前,托公孙大娘还给你。”
“死……?”他猛然抬头,睁大了那双迷惘的眼睛。
“既然你听过黄梓瑕破疑案的事情,那么,必定也听到此案的线索,从一个歌伎之死而起?”
李润恍惚地望着他,仿佛终于明白过来。眉心殷红的那颗朱砂痣也在苍白的脸容上显得黯淡,茶盏自他手中滑下来,在青砖铺设的地上摔得粉碎,一地青绿色的茶末。
李舒白轻叹一口气,说:“七弟,你先收好吧。毕竟这是太妃旧物,还是应物归原主。”
“是……”他怔怔应着,手中紧握着这个手镯。
李舒白见他神情黯淡,便起身说道:“我刚回京,还有些许事务,既然镯子送到,就先告辞了。”
“四皇兄……”李润下意识地抬手,握住他的手腕。
李舒白回头看他。他咬着下唇,低声说:“我想请四皇兄帮我一个忙。”
李舒白便又重新坐下,问:“怎么了?”
“我怀疑……”他欲言又止,握着手镯的那只手,太过用力使得骨节都泛出一种异样的青色。他霍然起身,向着敞开的门窗外看了一圈,直到确定没有任何人之后,才用力呼吸着,勉强镇定心神,说,“我怀疑我母妃,是为人所害。”
李舒白微微皱眉,转头看向黄梓瑕。
黄梓瑕略一思忖,冷静地问:“王爷是否觉察到什么,为何有此一说?”
他咬紧下唇,重重点头:“请四皇兄和黄姑娘随我来。”
陈太妃本是先皇的妃子,按例应居住在太极宫颐养天年。但她在先皇去世那一夜便悲痛致疯,太极宫中宫女们侍奉又不经心,当时十来岁的李润前往探望母妃时,发现她蓬头垢面衣食不周,便长跪紫宸宫之前,哀求皇帝许他接母妃到王府供养。
陈太妃被他接回府之后,虽然也时时发病,但毕竟王府伺候周全,总算得以静养。李润事母纯孝,在王府的正殿后辟了小殿让她住在自己近旁。如今她虽已去世,但他还是留着她生前居住的,所有一切物事摆放和母亲生前一样,未曾动过。
李润带着李舒白和黄梓瑕进入小殿,里面陈设着陈太妃的灵位,灵前供着鲜花香烛,使得殿内的气息略觉沉郁。
李舒白与黄梓瑕一起向陈太妃奉香之后,看向李润。
李润将手镯奉在母亲灵前,双手合十向母亲的灵位默默祷告。他神情凝重,许久才转身,对他们说:“我母妃在临死前,曾经清醒过一次。她对我说,大唐天下,就要亡了。”
听他说出这样的话语,李舒白与黄梓瑕顿时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凝神静听他接下来的话。
“那时母妃的神智已经不清醒很久了,我也知道她是什么状态。可她清醒的那一次,却真的是神智清明,和平时,截然不同。”他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轻叹了一声,说,“所以,她当时说的话,绝对不是疯话,我想,她必定是在父皇临死之时,知道了什么事情,才导致疯癫的——那必然,是个关系极其重大的秘密,不然的话,怎么会让她觉得关乎大唐天下,江山社稷?”
黄梓瑕问:“当时你母妃,是怎么说的?王爷可以复述给我们吗?”
李润打开锁着的柜子,从中间捧出一个黑漆涂装的妆奁。这妆奁镶嵌着割成花朵的螺钿,颜色陈旧,一看便知是久用之物。李润将它小心翼翼地打开,将那块昏暗阴翳的铜镜拆下,露出镜后的夹缝。
他又将旁边另一个小盒子打开,将那张上面绘着三个涂鸦墨团的棉纸取出,折好在镜子后的夹缝比了一下,说:“我母妃当时,就是从这里,取出了这张不知被她藏了多久的画。她取出这张纸交给我,她对我说,这是她千辛万苦绘好、藏好的,让我千万要收好……这可是关系着天下存亡的大事。”
“可见当时太妃的思绪十分清晰,确实不是癫狂状态。”黄梓瑕咀嚼着天下存亡这四个字,侧头看向李舒白。
李舒白朝她微微点了一下头,又问李润:“其他的呢?”
“母妃还有一句话……”李润略有迟疑,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她让我,不要与四皇兄走得太近。”
李舒白垂眸看着他手中那张棉纸,端详着那上面三团污黑的墨迹,没有说话。
黄梓瑕略觉尴尬,说道:“然则鄂王爷还是将此事对我们说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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